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紧跟着的是齐刷刷步兵跑步前进的响动,在这本就因战乱而有些清冷的朱雀街上显得尤为引人注目。平都历来是军事重镇,城楼上此时正星罗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岗哨。因着近日局势紧张,人们亦算是司空见惯,只是这样整肃的队伍,大张旗鼓地通过平都原本最繁华的大街,还是无端叫人生了惶恐。
很快兵士们便把持住了每家店铺的门口,让里面的客人和店家全都出来,街上的行人也被叫到路的两侧站好。人们惊恐地瞧着这些兵士,已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莫不是前方战事吃紧,官家竟要当街征兵了。
碧湖心里一阵发紧,兵士们一水儿的深蓝色领巾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这是骁逸王府的亲兵,按常理不应该出现在平都这里,若是征兵也犯不着他们来,不晓得是出了什么大事。
骑在马上的是个年轻男人。他翻身下马,缓缓向前走着,目光却从街两边所有年轻姑娘低着的头顶上扫过,空气仿佛也凝固了一般。他大叫一声:“都给我把头抬起来!”吓得众人只得战战兢兢地昂起了脸。他伸出手,一边思索一边点着“你,你,你,还有你,给我出来,跟我们走一趟。”
碧湖不知所为何事,脸刷地一下白了,怎么也想不到只是出门买点米油竟会遭此横祸。已有男人护住身后的女子,高声叫了起来:“你们这是要干嘛?”见对方没有理睬,又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哪有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的道理?”
那年轻男子邪气地笑了笑,并不看他们,只掂了掂手中的宝剑说道:“那就问问我手中这把剑,便知到底有没有王法了。”话间刚落,其他的兵士也齐刷刷地跟着亮出佩剑。
一时间街上的人都吓得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说一个字。碧湖和其他三个被点到名的姑娘只能低着头,认命地跟着他走,心悬到了嗓子眼。
走了没几步便发现已有三辆大马车在路边等着她们。碧湖上去之后才发现原来车上已有三位姑娘,再加上她们四个,都是妙龄女子。一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老人们都说打仗苦,兵士们都是热血男儿,平时没什么放松的活动,该不会,该不会是被抓来--一想又觉得不对,骁逸王爷治部甚严,口碑极好,所到之处都尽量不扰民,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可又保不齐他的部下不会瞒着他干出此种龌龊的勾当。这一会儿功夫,碧湖已经愁肠百结,脑袋都发涨了,索性不去想,因为此时命运已然无法反抗。
她这才略微定下心来,打量起身边的几名女子。其他几位姑娘都是神情惊恐,正襟危坐。只有她斜对面的这位,粗看来是中人之姿,唯独那双大眼睛让人过目不忘。她白皙的双手紧紧护着腹部,眼神似有些迷离,不时茫然地望着窗外,露出莫名的苦笑,好像有种快要解脱的感觉。
她不会是吓傻了吧,碧湖担心地想。
街上没什么人,马车赶得很快。大概颠簸了半个时辰后,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门口有兵士把守。车夫让大家从车上下来。碧湖也只能乖乖地跟着队伍跨进小院,一抬头见院子两旁栽着高大的常绿树木。冬日晴好,湛蓝的天空下,那些树木的脉络,清晰如同雪花上的纹理,阳光透射下来,如同此刻的心情一样没有一丝暖意。
她们被带到一处偏厅,里面早已升起了地龙,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这里布置得简洁却雅致,桌上还放着一瓶折枝腊梅,散出一缕幽幽的暗香。
刚才那位骑在马上的年轻人说道:“请各位姑娘在这里稍候片刻。”便走了出去。有这样的待遇,碧湖忐忑不安的心稍稍缓和了一些,觉得兴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屋里只剩了她们二十来人,面面相觑。
门再次打开,鱼贯而入一排丫环模样的人,给她们每位沏上茶还端来精致的小糕点,却没有一个人有味口。碧湖忍不住拽住其中一个小丫环的胳膊,激动地问道:“这位姐姐,你可怜可怜我们,告诉我到底抓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那小丫环急得忙挣脱开来,口中说道:“姑娘莫要为难我们。我们下人从来只管做事,主子们的事情并不清楚。”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见此法不通,碧湖只能暗自叹了口气。一转过脸,却瞧见刚才在车上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女子,此刻正有气无力地半倚在墙角,手还是一样护着肚子,身子在微微发抖,嘴唇紧闭且发白,额头上全是虚汗。
碧湖在家中是长姐,习惯了照顾别人,她不由得走上前去问道:“这位姐姐,你--你不要紧吧?”
那女子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不说话。碧湖还想问什么,忽然从外面走廊上传来一串脚步声,显然是有人往这边来了,屋子里的人都惊恐万分地瞧着那两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