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秀花嫂,求你了,喜哥到底去哪儿了?杨絮从从工作屋出来,回到秀花面前,重新那个问题的时候,眼已经擦干,语气也很平静。
因为刚刚两人各自安静了一会,秀花也想好了,她让杨絮坐下,微笑着说,喜哥又碰上了贵人,到外省边干活边学技术去了。老先生给介绍的一个好老师,这是好事,絮儿也该高兴。
杨絮果然站起来拍着手笑,是这样的好事,怎么不早说,我吓坏了。喜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秀花吱唔了,这我也不清楚,听说那儿活儿多得很,再说喜哥学的雕刻是没边的,谁也说不准该多久。
杨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说不准多久?这么大的事,怎么喜哥走的时候没跟我言语一声?
那时老先生让人找他去,第二天一回来就说要走,急得很,我连衣服都没法帮他准备周全。
就算再急,也来得及到西村跟我说一声。杨絮凑近秀花急切地说,好像她就是喜哥。
絮儿,你别这样。杨絮的语气让秀花心疼,她早已把絮儿当成女儿一般疼着,那天确实是急,为的是老先生刚好有在外省做生意的亲戚回来,能顺路带喜哥去。人家外头生意忙,耽搁不得。说到这,她突然想起喜哥走的那天,木春来的时候,喜哥出去一小会儿。于是她猜测着,喜哥大概是到家里找过你,那时候你到厂里去,他没时间上镇子找你。
真的?喜哥走的时候是哪一天?
秀花说了日子,杨絮把双手一拍,正是那天,她一早就上了镇子。她懊悔着,当时自己上镇子怎么就没过来跟喜哥说一声?开始入厂那阵,她每次回家后要再到厂,都会跟喜哥说一声。后来,来来去去几乎有了固定的时间,她和喜哥都知道对方在哪儿,有时走得急也就没告诉对方,偏偏这一次就出了问题。
杨絮咬着嘴角沉默了半晌,突然抬起头问,喜哥临走时没留下什么东西?让你转交给我?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喜哥会这样静悄悄地走,没给她留下一点消息,她和喜哥从小玩到大,知道喜哥不会这样的。
秀花又站起来去倒花生,背对着杨絮咽了口唾沫,说东西?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反正是喜哥给我留下的,有没有?杨絮转到秀花面前,直盯着她。
秀花眼神虽不好,看不清杨絮眼中的渴望,但她语气里的着急秀花听得很明白,那封信的影子在心里四处抓挠着,有几次,她已经张开了口,就要把箱底的那封信说出来了,那双脚就要跨进里屋了,但杨絮妈那天客气而冰冷的语气把舌头和脚步都拦住,她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冲动,以后会有什么样的麻烦事。因此,她偏着头,避着杨絮的脸吱唔着,喜哥走得那样急,能留下什么呢?絮儿,我帮喜哥收拾东西都来不及,能顾得上让他留下什么?
秀花的吱唔让杨絮升起一丝希望,秀花嫂,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字条或者是信什么的,一忙起来你就忘掉了,夹在什么地儿去?你说说那天你都收拾些什么东西?在哪个角落收拾的,我帮你想想。
杨絮的认真把秀花吓了一跳,她反而不再吱唔了,坚决地摇摇头。心里想着,絮儿啊,我虽然老了,不至于糊涂,这大事的儿我能忘掉?喜哥这会在那边说不定跟你一样,急着等你的回信呢。这样一来,要是絮儿拿了信,喜哥回信,絮儿会再回信,就是喜哥在外边干活拖上三年五载,他们两人通着信,不可能把两人隔开,那杨絮妈……
秀花打了个寒颤,这样闹下去两个年轻人会是什么结果她不敢想象。她回过脸,正对着杨絮,反问,絮儿,你是不是什么东西落在喜哥那儿了?喜哥来不及还给你?要是这样,你告诉我,嫂子帮你找找,喜哥的东西一向就在他屋子里,就一个装衣服的柜子和一个装纸和画的箱子,我能找到的。
杨絮看了秀花好一会,失望地摇摇着,秀花嫂,没什么,是我自个儿瞎猜的。说完,失了神般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秀花在背后喊了好几声,她都没听见,思绪纷乱,到底是为什么?喜哥会不给我留消息?连个字条儿都没有?我们从小就传字条儿的啊,喜哥,难道这一次你真的急成这样,一个字也不给我留下?就算没字,一幅画,一个小雕刻也好啊,我家里留了你那么多东西,就是这次你不留……
秀花想得对,喜哥在到山上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等杨絮的信。开始几天是毫无目的地等,几天后他才猛然醒悟,当初自个儿过来的时候,他和妈都不知道这边的具体地址,给杨絮的信里也没有明确地说明,这让她怎么写信?这一悟,他直拍自己的脑袋,当晚就在灯下写了一封长信,信里写了他干活的这座大山是如何地美丽,他多少次想象着有一天把杨絮带到这儿,两人在山间小路散步,在山泉边洗手洗脚,在山腰的岩上攀爬,在厚厚的树荫下小憩……他把封好的信放在枕头下,当夜的梦里就变得五彩缤纷,全是他和杨絮在这山里自在游玩的的画面。
信寄出去了,是寄往家里的。写地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起杨絮她妈,她面对自个儿不高兴的表情,让他不敢写下杨絮的村子。他把信寄到家里去,寄了两封,一封是向妈报平安的。妈只要让大伯看看信封,就知道有一封是要交给杨絮的。
这信寄出后的一段时间,喜哥的日子有如注入看不见的激情与快乐,连走路的脚步也充满了弹性。因为在他前面,有一个清清楚楚的等待,只等过这段日子,那个等待就会绽开笑脸,这笑脸让他怦然心动。
然后,半个月后,毫无音讯,喜哥开始有点急,只要山上有人送信,他总是伸长了脖子,看那送信人是否向他扬起一封信来。但信总是朝别人扬起。这晚,默坐了半夜后,他心又开朗起来,确定是自个儿太性急。想想,这是外省,离家千里,自己的信三五天之内是不能寄到的。再说,家乡又是那样的小山村,村里的屋子都没有号码,村里人有信,只送到小卖部,小卖部再托人告知,这样一来,又得拖去一些时间。杨絮的信想再寄来,又得重复这一番周折。还有一个,杨絮十天半月回一次家,要是赶巧妈收到信那一天,杨絮到厂里去,那信还得在妈手里留很长时间哪。这样想着,喜哥又释怀了。
直到他把自个儿雕刻出的东西搬给李正铭看,得到李正铭的赞赏时,喜哥又喜又忧。喜的是得到肯定,忧的是两个月过去了,杨絮没有回半点消息。当时,喜哥又写了一封长信,顺便把干活的情况,得到老师肯定的好消息也告诉了杨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