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沈牧觉得脸有些暖,想起昨晚和张月谈话,翘了下嘴角,睁开眼睛,却看到对面床上被子已经叠的整整齐齐,床上只剩下一米阳光。
沈牧一时有些怅然若失,一瞬之后,又是翘了翘嘴角,因为沈牧动了动自己受伤手臂的手,碰到了另一只暖暖的手,沈牧在犹豫了千分之一秒之后,轻轻的握了那只手一下,感觉绒绒的,麻麻的,沈牧想,可能是因为自己手臂受伤的缘故,自己的手也是有些麻,不禁又握了下。
“沈牧!你醒了啊!”
“啊~哎呀我了个去!”
沈牧回头看见坐在病床另一边的焦春瞪着牛眼正看着自己…然后,焦春居然,居然眼睛一眨,冲沈牧抛了个飞眼儿,同时用手悄悄的摩挲了沈牧的手一下!
沈牧一把把焦春的手甩开,动作有些大了,牵动了伤口,沈牧嘶的一下抽了口冷气,吼道:“**!你个王八犊子!”
紧接着,沈牧感觉焦春后边黑压压的似乎有很多人,沈牧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看见病房这边门里门外都是人,有着警服的,有着便衣的,站在焦春背后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奎城市的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的王跃进。王跃进身后站着新上任的春来山区长王自强,也就是发小王昊的父亲,后面还有好些市局领导、区领导、区分局的领导,总之,各种领导。
王跃进大笑道:“沈牧!看来你小子伤的不碍事么,底气这么足!”
沈牧想要站起来,却被王跃进一把扶住,王跃进道:“不碍事也得养着,别留下来落下根儿!”
沈牧只得坐在床上,上半身挺的笔直,向王跃进敬了个礼,之后上半身微微的转了几十度,正面转向后面王自强等人,再转过来对着王跃进,道:“王局,那两个嫌疑人不顶事,还敢掏枪反抗,我几拳就把他俩撂倒了!”
王跃进道:“不愧是我的兵!换别人谁敢脑袋顶着枪上!”
沈牧礼毕,道:“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不上,歹徒用枪对着的就是会是我们的居民!”
王跃进哈哈笑道:“好样的,真挣脸!”
王自强也上前道:“沈牧,听你们分局局长说顶着枪跟歹徒对着干的是你,当时就把我后怕出一身冷汗!”
沈牧道:“王区长,您了解我,我能有什么事!”
王自强道:“你呀,还叫王区长,到春来山了你也不联系我,等你出了院,没事多上我那走动走动”。
之后,沈牧又是被众多领导围着一通表扬,之后,又是留下大春照顾沈牧。
在众人走了之后,沈牧一巴掌拍了焦春下道:“你小子,领导来了你怎么不早叫我!”
焦春眨巴眨巴眼睛道:“我叫你了啊,你还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
沈牧一周之后就出院了。
那夜的张月对沈牧来说就像是一缕春风,吹皱了湖心,吹动了对岸的柳树,之后,湖面静了,柳树静了,仿佛春风从未来过。
出院几天后,沈牧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刚到春来山时的样子,白天和老同志熟悉辖区,晚上继续跑步。
沈牧的辖区生活着各式各样的居民,有着各式各样的故事。沈牧在熟悉辖区的时候,不是仅仅看是否是人户分离,也不是只问你家几口人,电话号码是多少。因为,有些事,沈牧已经很熟悉了!
曹家夫妻,都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在建安厂军工厂效益好的时候,在八十年代末就住进了三层的楼房,这在当时着实让很多人羡慕。然而,没几年,建安厂的效益越来越差,夫妻俩靠着微薄的工资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儿子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大城市,但是儿子的工作只能勉强养活自己,每两年回家过一个年。到现在,夫妻所在的车间已经停产了,夫妻二人也不用再上班了。因为身体不好,经营的小报摊也是聊胜于无,一天大部分时间还要照顾瘫痪在床的老母亲,所以只能靠着每个月几百块钱的工资生活。二人现在正在盼着退休,退休后一个月一个人就能有小两千的劳保了。
沈牧问曹家夫妻:“你们有没有想过让你们的儿子回春来山?”
曹大嫂道:“那咋没想过,儿子在京城一个人也不容易,他自己忙的连饭都没时间做,怎么的也是一家人在一起日子过得才能舒坦,再说我身体也不好,我到没什么,我倒下了孩他爸以后谁照顾。”
曹大哥瞪眼道:“让儿子回来干啥,春来山有啥,他回来能找到工作么?你不是盼着他有出息么?难道让他回来和咱俩一起卖报纸,一起照顾孩子他奶奶?再说,咱老两口虽然身体都不好,相互扶持么,什么是相濡以沫,咱俩就是,这辈子,反正我是知足了”。
沈牧道:“现在你们车间停产了,生活有什么困难没有?”
曹大哥道:“我从十几岁就在建安厂当学徒,还是从孩儿他爷手里接的班。以前工厂效益好的时候,我为建安厂自豪,也得到过实惠。那时一说我是工人,感觉腰杆倍儿直。现在这种情况,我说不困难是假的,儿子说没钱在京城娶媳妇。我们去区政府门口找王区长解决问题,也是没办法。但是,我们对厂子还是有感情的,谁让我们年轻的时候为厂子骄傲过!”
刘家老大,十七、八岁的时候在春来山附近的小采石厂采石头,一次意外让他永远失去了右手。现在,刘老大已经三十几岁了,还没有结婚。这十几年刘老大就是靠着一只手,每天推着小车卖各种各样的小百货勉强养活自己。直到几年前,春来山区因为盛产麦饭石,有了几家生产麦饭石的水杯、茶具、烟嘴的小厂子,刘老大开始贩卖这些麦饭石相关的产品。现在刘老大不用推小车儿卖货了,去年他自己租了一个小门面,每天的期待就是能多赚一些钱,把这个十几平米的小门面买下来,以后最好还能娶个可心的媳妇。
刘老大对沈牧讲:“我年轻的时候就采石头,我知道咱们春来山的麦饭石虽然在全国来说不是最好的,但是也是排在前列的,怎么就卖不上价呢?”
孙家大妈,孙大妈的丈夫曾经是区文化局的小干部,九十年代初赶上辞职下海的大潮。于是丈夫去了临近的苏联邦做生意,有了点儿小钱之后,便对孙大妈说,你的工作太辛苦了,就辞职吧,我养活你。于是孙大妈就在家照顾两个孩子。直到几年前,孙大妈的丈夫生意赔光了,还得脑淤血,只能坐在轮椅上。幸好孙大妈的两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于是孙大妈对丈夫说,年轻的时候你养家,现在你倒下了,我养家、照顾你。现在,孙大妈找了清晨个清扫街道的活,这样白天的时候,孙大妈就可以推着丈夫出来走走。
沈牧在晚上跑步的时候遇到了孙大妈推着她丈夫,那是一个大上坡,孙大妈抱怨道:“老头子,你说你,这咋又胖了,我都推不动了!”
她丈夫尽量前倾着身子,让孙大妈推轮椅推的省劲儿一些,道:“是你也老了,你说说你,就知道省钱,岁数大了省钱又有什么用,买个电动的轮椅,你推着也省劲儿不是”。
孙大妈道:“你当还是年轻的时候呢,你就知道花钱,要不是当年你给我的钱我都偷偷攒下了,现在你连这轮椅都买不起。”
沈牧赶紧从后面跑上来,道:“孙大妈,孙大妈你慢点儿,这大上坡儿的,我来,我来。”
孙大妈赶紧道:“哎呦,小沈又跑步呢,那可谢谢你了啊!”
沈牧来春来山还不到一个月,但是沈牧在住院时,分局局长已经暗示过沈牧,王局长很看重沈牧,打算在市局给他留个位置,给他加加担子。
但是在沈牧的心里,他不想只是在春来上当一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