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伊凡（１）
卡樱，我还是胜不了你。一百年前如此，一百年后亦是如此。多可笑。
我提起剑，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心脏。卡樱，我说过，我要让你记住我，刻骨铭心的记住我。即使是以最惨烈的方式。
可是，最后，你依旧是胜者吧。你看我的眼神依旧是淡然的，冷漠的。我甚至不及一个小小的婢女，你会为她而发怒，你会为她来正视我。而你却从来不会真真正正地把我放在眼里，来关注我正视我。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阵一闪即过的风，你从不会去在意。
亦如我初见你之时，你倚在树下，冲我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
从一百年前我初见她那日起，我总会在梦里见到一个着着一件纯白色长裙的女孩，她倚在一颗白杨树下对我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
那时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杨树上落着一团一团白色的毛絮。我笨拙地提着一把长剑，尴尬地从她身边走过。
那一天是我最重要的日子，也是让我永世难忘的日子。父王告诉我，只要我可以打败摩卡家族里最强的孩子，我便可以享有与哥哥齐平的地位。我在心里开心了很久，摩卡家族不过是一个巫医世家，又怎么能与我抗衡。
凡卡，这个我盼望已久的名字即将属于我。它可以象征我的地位与能力。
我偷偷地观察着白裙的女孩，她有着高贵的血统，她的目光落在空气里，她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她的一举一动都刻在眼里，让我久久挥之不去。
于是，我鼓足了勇气，用骄傲的言行包裹住了内心的怯懦。
“我叫凡，但是我即将会在名字里冠上‘卡’字。你呢？你叫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合上眼眸，很享受似的小憩着。我尴尬地离开，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下一次见到她，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
而再一次见她时，她依旧是那样淡然的神情。只是她换上了便装，手中执着一柄幻化出的匕首，全身上下所散发出的气息让人不由得产生压迫感。
摩卡．卡樱。我知道了她的名字。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再次与她相见。一种强烈的占有感充斥了心间，她对我太冷漠，她在无视我，她此刻是阻碍我取得荣誉的人。
这么想着，我握紧笨重的长剑向她抡去。她轻巧地躲过，灵敏地挥起匕首刺向我。
长剑太过笨重，我只能不断地侧着身子去躲避她的攻击。她像一条灵敏的蛇，在我刚刚躲过她的一击时顺势转身一个后旋踢将我踹倒在地。
我扔掉了剑，忍着痛再次站立起来。我不想输给她，也不可以输给她。
可是，偏偏的，我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在我第五次忍痛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收起了匕首轻轻瞟了我一眼转身离开。我握紧了拳头，我怎么能容忍，容忍她轻视我，容忍她就这个离开！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我回过头，是摩卡族的族长，卡樱的父亲，闻名于世的无赖巫医。他叹了一口气说：“小伙子，原谅她吧，她刚刚失去了生命里的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你胜不了她很正常，她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我绕过他，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剑。他跟了上来，坏坏地笑笑，趴在我耳边故作神秘地低声说：“哎，真的。就算是你哥哥都不一定可以赢她。”
我冷冷地笑了一下，我会赢过伊卡，也一定要胜卡樱。我要所有人都以我为傲。
那天过后，我告诉自己，终有一天，我要让卡樱记住我。我要让她收敛起不屑的目光，收敛起似笑非笑的神情。我要让她属于我，臣服于我。
那一年，我七十岁。
即使已经过去了一百年，那些画面依旧还是无比清晰地刻在心里么？我苦笑。在黑暗里笑出温热的眼泪。
讽刺般的笑声从我口中不断发出，愈奏愈烈。死亡迎来的也不过是漆黑的沉沦。那为什么我不早一点将一切回归于零。那样或许就不用承受痛彻心扉的羁绊，或许就可以坦然地生在黑暗，灭绝于黑暗。
突然间有星点的烛光在眼前亮起，我眯着酸涩的眼望向被灯光点亮的方向。
那是一扇狭窄的木门，门口站着一位年迈的老婆婆。她身形佝偻，眼角的褶皱清晰深重，不知曾经经历过多少沧桑。
我站在黑暗里，并不想走近那道刺眼的微光。然而，下一秒时，那束光，那道门，还有老婆婆一并挪移到了我的面前。
她用沙哑低沉的声音挽息地叹道：“孩子，你因为总是站在伪装里，所以错过了一段很好的姻缘。”
“姻缘？”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是爱她的，想要占有她是假的，你其实是希望她幸福平安的。”
希望她幸福平安？可是某一天起，我开始为她带去了诸多灾难。“我的确爱她，但我想让她记住我，臣服于我，为此我选择了毁灭的方式。这样也算是希望她幸福平安么？”我反问道。
婆婆摇了摇头，伸出突兀干瘦的手指，在我心口的地方轻轻画了一个圈。
她问：“你看到了么？”
眼泪潸然而下，我看到了。卡樱，我爱你。当我初见你时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
只是，我一直在用残劣的手段试图占有你，试图让你记住我。而我一直没有看到，你的安逸对于我来说竟是这般重要。
现在，我看到了。我好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