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走出去后,白老板站在窗前愣了半天。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轻轻地摇摇头在心里叹道,果然是好样的,她终于还是选择了做好她自己,在这样的生活面前能坚守到如此,他白华林见过的也只有她一个。
于是,白老板再次摁灭手里的半支烟,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打给了他一个在书画界做评论的朋友。他决定帮帮那个叫夏雨的女学生,因为她有个叫夏若的姐姐,因为夏若让他在两个半支烟的过程中,看到了一道风景,那道风景单纯地只为了美好而美丽着。
桨声何处
连俊超
外公走上春天的田野之前,他的脚印已经遍访了村庄的大街小巷。
那天下午,外公扬起的手臂在清秋灰色的天空中缓缓垂落,外婆的泪水也宁静地从眼眶滑出,浸入青色的衣衫。
外公摇头叹气,缓步走出院门,跟着行将就木的秋风在村庄里游荡。秋风拨弄着他灰色的布衫,割进他脸上层叠的褶皱。他对走过身旁的人说:“见到我的棺材没有?”
人们摇摇头。
“我的棺材丢了。”他说,“水芝忘了锁上厢房,我的棺材丢了。”
他们听明白了,依然摇摇头,轻飘飘地在风中远去。
外公在村庄里转了一圈,毫无收获。他在大街上站了片刻,走出村子,朝老河口走去。那里躺着外公的墓坑,几年前他即将咽气的时候已经挖好。
外公丢失的棺材也是在那年打好的。
那一年,他宽厚硬朗的身体像秋风中树叶一样瑟瑟颤抖,他的声音也抖得厉害。有一天他拄拐踱到门口,说:“把槐树砍掉,给我做棺材。”
外公找人将树砍倒,让木匠柳老头给他打制了一口厚实的棺材。柳老头拍着做好的棺板,感叹道:“这槐木,密实!”
外公说:“长了几十年了。”
后来外公的抖动的双腿再也难以支撑他衰老的身体,只能终日躺在床上。他把舅舅叫到床前,说:“该叫人给我挖个墓坑了,就在老河口那儿吧。我给别人挖了一辈子墓,应该早给自己预备一个的。”
外公的目光在屋里扫视了一天,闭上眼睛静静的没有了呼吸。舅舅他们把他抬到棺材里。外婆给他穿寿衣的时候,他突然坐直,对站在一旁的舅舅喊道:“你们干啥呢?”突如其来的洪亮嗓音吓得外婆蹲坐在地,而舅舅已呆若木鸡。
外公自己穿好衣裳,起身从棺材里走了出来。他的腿脚沉稳有力,身体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颤抖不已。
外公说他看见了不少已经死去的村人,他的身体像在水里下沉,后来一块木板救了他。他拍着漆黑的棺板,说:“就是它!”
那口棺材后来放进了厢房,厢房以前整日敞开着。棺材放进去之后,外公在门上加了一把锁。他说:“我的魂就是它给叫回来的,我命里注定用它下葬。”那以后,外公每晚打开厢房门,看一眼棺材,才安心地睡去。
外公的死而复生流传甚广,他丢掉棺材的事情也在当天传遍了整个村庄。冬天走来的时候,外公孤独寻觅的身影依然在村庄里飘荡。他问遍了村庄里的每一户人家,寻遍了每一条坎坷不平的土路,每一个旮旯暗角;村里人还见到他几次划船到远处找过。那些靠在墙边晒太阳的老人堆里见不到外公的身影,围着炭火坐成一圈回忆旧事的人群中也听不到外公的声音。他独自在村庄的某处听着瘦风在耳边凄凉的低吟,脸上满是萧索枯寂的荒凉。
那天,舅舅叫来柳老头,说:“爹,咱厢房里还有槐木,让俺叔再给你打一口吧。”
柳老头说:“老哥,别倔了,这回我给你做个更结实的。”
外公叹了口气:“不一样。就是金银做的我躺着也不舒服。我得找着丢掉的那口,它留着我的魂呢!没有它,我躺进墓坑里也不得安生。那点木头你给我做条船吧,老河口的那条已经破了。”外公已经走出院门,走进浓雾重重的清晨。外婆坐在屋门口,泪盈盈地望着外公消失在雾中。棺材丢后,外公再没和她说过话。
外婆在一个大雪飞扬的夜里永远闭上了她朦胧的泪眼。村里人说外公找棺材找疯了,逼死了老伴。他们不再搭理外公,舅舅也整日沉默不语。临近年关,母亲带着我去看望他。等他回来时,夜色已紧跟着他的脚步笼罩了院子。他看到我们,说:“回去吧。”他的声音沙哑苍老,被夜色染得含混不清。
我没有回去,直到第二年的春天。
我在春天的田野里看见外公离去的身影。
那时,我追逐着一群孩子在野地里疯跑。我看见外公拄着一截木棍走出村子,朝老河口走去。经过墓坑时,他呆呆地站了片刻。我看到他朝墓坑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河岸。那里停靠着几只小船。他踏上其中一条,双手握住木桨时,回头望了一眼向暖阳敞开胸膛的土地。然后他划动双桨,小船缓缓游走。
我呼喊着外公,拼命地朝他奔跑。
他转过了脸,他一定看到了我瘦小的身体跌倒在春天的土地上。可他手里的双桨依然轻缓地荡着。小船漂进了芦苇荡,欸乃的桨声从芦苇丛中翩翩飘来。
我追到河边,河面上只剩下一层层细密的涟漪,我看到河口的那个墓坑已近坍塌。
外公在那个春天离开后,村庄里再也看不见他孤独的身影。
我记得外公划船远去时的情形,我总是独自走向老河口,向水雾氤氲芦苇丛生的远处望去。我似乎看得见外公在河面悠闲地划桨,轻缓的桨声随波纹飘荡而来。他弓着腰,站在黑色的小船里,他的小船有着黑色的高高的船舷,仿佛是一口漂浮的棺材。
让梦在白天开花
王明河
这一阵子,水木最欠的估计是瞌睡。因为,一到夜里他头虽然放到了枕头,可就是睡不着。
昨夜,他采取了一点“措施”。上床之前,往嘴里捂了几片安眠药,还喝了半瓷缸子水,然后把脑袋周周正正地摆放在枕头上等睡,可是依旧睡不着。睡,像个贪玩的孩子,早晨一下床就拎腿跑了。结果,玩一天大概还没玩够,要不然为啥拿药片片哄也哄不回来呢?
水木可能是急了,他对着天花板说,我来数羊试试。
“数羊入睡”是水木下午在证券营业部里听人讲的。水木原指望羊群里的某只羊把他驮进梦乡,哪知他越数羊反而把他驮得离梦乡越远。
睡这个贪玩的孩子总算在天亮之前回来了。它似乎真的很顽皮,回来的时候把周围的公鸡闹得乱叫唤。
水木睡着了。可刚睡一会儿,他又穿上了衣服,急匆匆地朝证券营业部跑去。
水木没有料到还真出现了奇迹,他所买的股票只只飘红。有的飙升得还比较厉害,上午一收盘,他足足赚了100万。
水木买了个提包。提包是红的,水木觉得红颜色打眼。然后把从银行取出来的那100万一张不落地装进了提包里。
水木抬腿想走,可又站住了。他大概意识到还有什么事要办。只见他重新趴到柜台上,伸手撕掉一张银行取款凭条,然后,抓过线拴着的圆珠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年华:我做梦都想跟你分手,可又觉得欠你太多太多,所以一直下不了决心。现在好了,我炒股赚了,赚了100万,全给你……再见了,不,是永别!”
年华是谁?
水木知道,年华是他大学同学。
年华人长得特别水灵,并且脑子特别好使,就是手有点残疾。然而,水木认为瑕不掩瑜,所以在大一还没念完的时候他就把年华给“黏”上了。后来,两人干脆铺盖一卷,搬到了校外的一套出租房里。出租房虽然在三楼,但他俩上楼下楼,亲密无间,如履平地。可毕业没多久,两人之间居然出现了缝子,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当然,这一阵子处在休战状态,可水木觉得他们似乎都变“封建”了:谁也不理谁,甚至还分室而睡。特别是水木,连炒股也懒得去动放在年华卧室里的电脑。这,多少有一点冷战的味道。
当然,水木也想用分手这把快刀来斩冷战这团乱麻。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刚提出分手,年华便爽快地答应了。
年华说,分手可以,不过5分钟之后,麻烦你到楼下收尸!当时,年华还用她那伸不直的手指头“啄”着窗口,说水木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从这里跳的。三楼,摔不死,顶多把腿摔断,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为了确保跳楼一次成功,我会自觉地爬到楼顶,然后,像日本早期电影《追捕》里说的那样,朝前走,一直朝前走,最后融化在蓝天里……
年华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结果,没走两步就被水木抱住了。水木觉得,如果让年华像刚出蛋壳的鸟儿一样从楼顶冲向地面,最后摔成冒血的肉饼,自己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现在,水木大概认为有了这100万,完全可以打起一堵墙,挡住年华寻死的脚步。
水木把便条掖在钞票上,然后,挎上提包,一甩头发,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银行。
水木没费一点儿力气便爬上了出租房。他拧开年华卧室的门锁,偷眼往里一瞅,笑了。年华果真还在睡觉。于是,便蹑手蹑脚地进了年华的卧室,把提包撂在了床头柜上。
水木关上出租房的防盗门。当然,他没忘反手搡一下,在确信锁牢之后就转身朝楼梯口跑去。
下楼的时候,水木似乎有一种要飞的感觉。然而,不幸的事发生了,楼梯不知被谁竖了起来,笔陡笔陡的,而他像蹿到悬崖边上的失控的汽车已经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于是,他便像刚出蛋壳的鸟儿一样从三楼冲向地面……不过,他并没有摔成冒血的肉饼,只是被“摔”醒了。
阳光透进西窗。水木从床头摸过手机,惊叫,咦,三点了!
所幸周末不开盘。不过,水木还是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红色提包。
水木手有点抖,拉了半天才把包拉开。里面装的果真是钞票,一扎一扎的钞票。钞票上居然也掖着一张年华用银行取款凭条写的便条—“水木:我做梦都想跟你分手,可又觉得欠你太多太多,所以一直下不了决心。现在好了,我炒股赚了,赚了100万,全给你……再见了,不,是永别!”
我要去天堂
菊韵香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银行卡套不住新娘。在和女友相处了三个月后,我便把银行卡的密码改成女友的生日,以示对爱情的忠贞。孰料,女友将我勒紧裤腰带攒下的六位数的存款全部提出后,人间蒸发。就在我急得焦头烂额之时,不想又把公司老板交代的一份重要计划书给做砸了!老板一拍桌子,炒了我的鱿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