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灵王酒醒,想起赠弓之事,猛一拍脑袋,心中暗悔。于是急召大臣伍举,命他到鲁侯那儿把宝弓要回来。伍举连忙说:“不可,送出去的东西怎好再要回来。”楚灵王说:“你智计过人,一定有办法让鲁侯自愿把大屈还给寡人。”伍举说:“先赠而后索,鲁侯必然心生怨恨。”楚灵王把嘴一撇,说:“那又如何?”伍举还要再说什么,楚灵王扫了他一眼,说:“去吧。”伍举长跪不起。楚灵王腾地站起来,狠狠地瞪了伍举一眼,说:“没有你,寡人照样能把大屈要回来。”说完甩袖而去。
鲁侯将要离开,楚灵王前来送行,抓住鲁侯的手说:“那张宝弓你可一定要派重兵好生保护哟。”鲁侯不解地望了楚灵王一眼,“哦”了一声。楚灵王说:“此弓名气太大,齐、晋、越、吴都曾用想用十城换此弓,寡人未许。吴国甚至想出兵强夺,以致两国交兵。”鲁侯一听,忙取过宝弓,递与楚灵王,称自己不敢夺人所爱。楚灵王假意不接,说:“寡人送你的,你只管收下。”鲁侯说:“敝国兵少,怕诸国出兵讨要呀。”楚灵王笑道:“放心,若果如此,寡人定派重兵助你保护大屈。”鲁侯嘿嘿一笑,坚决请楚灵王收回宝弓。楚灵王假意推托一番,收回大屈,面露喜色。
鲁侯返回,途经汉水,把楚灵王赠送的其他礼物全都扔进汉水之中。
楚灵王召见伍举。伍举到时,楚灵王正用宝弓大屈练习射箭。楚灵王不看伍举,也不说一句话,任伍举躬身站在太阳下。伍举心中暗自长叹。第二天,伍举称病辞官。
楚灵王的五弟弃疾,功勋卓著,却少有封赏,久而生怨,欲取灵王而代之,因忌惮伍举足智多谋,不敢有所行动。伍举辞官,恰好楚灵王又亲自带兵远征颍水之畔的徐国,弃疾立刻组织力量,又向吴国借兵,拿下都城,宣布继位,称楚平王。
楚灵王闻知,立即回师讨伐弃疾,但手下将士得知平王即位,纷纷叛离。楚灵王无奈,前往鲁国借兵,鲁侯问楚灵王:“你突然造访,该不是来赠我宝弓的吧?”楚灵王羞愧而返。
又几日,手下将士叛逃殆尽,楚灵王无奈,自缢身亡。
花殇
刘剑飞
当四姨太陪着督军在后花园赏花时,看到了弯腰浇花的春梅。正值如花年龄,春梅袅娜的背影和弯成弓形的腰身像一把无形的钩子,一下子钩住了督军的眼睛。
“老爷,天晚了,咱们回去吧!”四姨太拉了拉失态的督军,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四姨太是督军四个姨太太中最为漂亮、聪慧的一个。当初被督军从女子学堂看中时,四姨太也和如今的春梅一样,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龄。如今,一晃五年过去了,虽然督军对四姨太一直疼爱有加,但四姨太的肚子却迟迟没能鼓起来。
四姨太平时有个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花草,为了讨得四姨太的欢心,督军娶四姨太时,特意让人在府里建了一个很大的后花园。丫环春梅就是那时从乡下买来专门侍弄花草的。
真是女大十八变呐!回去的路上,督军边走边暗自感叹。如果不是今天心血来潮来到后花园,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初那个不起眼的乡下小丫头竟会出落得如此楚楚动人。
此后,从无赏花雅兴的督军只要一有空就总爱往后花园里跑。看着一天比一天漂亮水灵的春梅,督军的心里有种痒痒的感觉。
终于在一个宁静的黄昏,督军将春梅摁倒在花丛中。盛开的鲜花散落一地。
当春梅含着泪打扫地上的落花时,一只温软的手按在了她的肩上。春梅惶恐地抬起头,看到了四姨太暖若春水的目光。
“认命吧,春梅,谁叫咱们是生来就注定被别人欺侮的弱女子呢?”
幽幽叹了一口气,四姨太接着说:“你一个乡下丫头孤苦伶仃地来到督军府,也怪不容易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今后就把我当作你的亲姐姐吧!”
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把无助的春梅感动得泪流满面。迎着四姨太温暖的目光,春梅像遇到久违的亲人一样,一头扎进四姨太怀里,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三天后,春梅被调到四姨太房里,侍弄花草的活交给了其他丫环。
当后花园里的花再次竞相开放的时候,四姨太的肚子竟一天天大了起来。尽管行动不便,四姨太还是常往后花园里去。每每经过春梅痛哭的地方,四姨太都要停下来坐上一会。看着那几株被压弯的花木,四姨太的眼睛里有种复杂的东西在流动。
梅花怒放的时节,四姨太生下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大胖小子。这下,可把督军乐坏了,连日来,整个督军府都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孩子满月那天,部下军官及亲朋好友纷纷前来道贺,督军大摆筵席,盛情款待。
酒席宴上,前来道贺的宾客们轮番向督军敬酒。客厅里灯红酒绿、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酒酣耳热之际,督军特意命人把四姨太从内室里请了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枕头,她揣的是枕头……”
就在大家喝得起劲之时,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哭喊。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丫环不知何时已跪在了督军的席前。
喧闹的客厅里顿时鸦雀无声,督军手端酒杯,一下子愣在那里。
“呜,呜,呜,是我的,孩子是我的,枕头是你的……哈,哈,哈,孩子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跪在地上的丫环时哭时笑,语无伦次。
“啪!”一只酒杯重重摔在地上。
“妈拉巴子的,敢在老子的酒席上胡说八道,看老子不崩了你!”说着话,督军一伸手把盒子枪从腰里拽了出来。
“老爷,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何必跟一个疯子一般见识呢。”四姨太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督军举枪的手。与此同时,四姨太果断下令:“来人呐,快把春梅,啊不,快把这个疯子关到后花园里去!”
稍作冷静之后,四姨太满脸堆笑,重新端起了酒杯:“各位贵宾,刚才的这个丫头是个疯子,大家不要理她。来,来,来,咱们接着喝!”
酒席上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和喜庆。客人们端起酒杯,再次开怀畅饮起来。
次日,当四姨太还搂着孩子在被窝里熟睡时,家人们在后花园的梅树上发现了一具女尸,这个人正是春梅。
夫妻舞伴
白旭初
他和她是夫妻。
他和她同在一个厂子工作,厂子很大,他和她是在厂里举办的一次联欢晚会上认识的。那天,他是演员,她是观众,她看着看着,忽然情不自禁地对身旁一个人说他长得帅,舞也跳得棒。后来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他耳朵里,他就找到她宿舍来了。她当然也挺高兴。于是就恋爱,就结了婚。
她从不跳舞。不认识他前,她喜欢看他跳舞,恋爱时她不喜欢他跳舞,结婚后她便不准他跳舞了。他舞瘾大,偷偷跳了几回,她知道了便吵了几回。他对她说:“我们的姻缘与舞有关,你为何不让跳?”
她说:“我见不得你搂着别的姑娘!”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长得很漂亮,她在街上走,男人们的目光也跟着她走。他很知足,说:“我跳舞跟其他人打乒乓球、打牌、下棋一样,业余爱好,没别的意思。”
她说:“不让跳就是不让跳嘛!”
于是他不再去舞厅,但心里想着舞厅。舞瘾来了就打开收录机在家里独舞。
他独舞时,她边打毛衣边看,心情十分愉快。
一天,他在客厅里跳了一阵子后,觉得不解瘾,便停下挨她坐下,深深地叹口气。
“叹什么?”
“你会跳舞就好了。”
“我不跳!”
“我们在家里跳。”
她看着他,想了想,说:“好。”
她的乐感不错。他教她,她一学便会。不几日,慢三、中三、快三、慢四、中四、快四、探戈、伦巴竟跳得潇洒自如了。
他夸她:“你有舞蹈细胞,跳得真好!”
“真的?”
“真的!教你学跳舞没有发生谁踩谁的脚的事,真难得!”
有舞伴了,他很高兴。会跳舞了,她更高兴。她对他说:“难怪你跳舞有瘾!”
他会意:“你也有瘾了?”
她笑笑,默认了。
于是,每天晚饭后的餐具推迟洗了,换下的脏衣服推迟洗了,他和她的业余时间都融化在音乐的旋律里了。
一天,他们放舞曲《梁祝》跳探戈,跳得如痴如醉。突然,她哎唷叫起来。原来他托着她做后仰动作时,她的头碰着了电冰箱门。
磕碰得并不太重,但她不想跳了,闷闷地说:“扫兴!这客厅太小了点。”
他抓住时机,说:“我们去舞厅里跳!”
她想了想,说:“好!”
去舞厅的路上,她又说:“不许和别人跳!你,还有我。”
于是,他只和她跳,她只和他跳。有男青年邀请她时,她就赶紧指指他说:“他早邀请过了。”他很想邀请别的姑娘跳,有她在,他不敢。
他和她天天去舞厅跳舞。他天天只和她跳。她天天只和他跳。
这样,过了许多日子。
任何事情总有例外,今晚,她还是和一个英俊的男青年跳过一次—她的他肚子不舒服,去洗手间去了很久。今晚,他也和一个标致的姑娘跳过一次—他的她也因肚子不舒服,去洗手间去了很久。
她和那男青年跳时,觉得很惬意,回味无穷。他和那姑娘跳时,觉得很惬意,回味无穷。
她和别人跳,他不知道。他和别人跳,她不知道。
她从洗手间出来后,他正好独坐在那里。于是,他和她又在扑朔迷离的灯影里旋转起来。跳着跳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他时不时踩她的脚。跳着跳着,他也觉得不对劲儿,她时不时踩他的脚。
这是怎么啦?她想。这是怎么啦?他想。
一支舞曲没跳完,他和她都不想跳了。
出了舞厅,他问她:“身体不舒服?”
“头有点晕……”她说。但她撒了谎。
她问他:“你呢?”
“头也有点晕……”他说。也撒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