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赵拴柱,二十多年的老村长。儿子赵川,大学毕业,县政府里干了几年,提拔了,选派到老子当村长的乡干乡长,儿子成了上级领导,管老子。
这天,乡里召开村级干部会,儿子在主席台上讲,老子在下面听。儿子传达县里的文件。儿子说,遵照上级精神,沿路农田里,要全部种成玉米,不准种其他农作物。
儿子话没完,会场下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就响成一片,像肥猪拱进了麦田。
会后,老子村长敲开了儿子乡长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儿子乡长。老子村长劈头就问,小川子,这会啥意思?路边的地全部种玉米,那沿路的大棚不都得拆了?
儿子乡长说,我也没办法,秋里要检查农业开发情况,是县里统一要求的,要达标。是省里来检查,乡里不能拖县里的后退。爹,你要支持我的工作。
庄稼是种给别人看的?老子村长脸一黑,阴得像块炭,说,前两年要求种大棚,村里都建起了大棚,才挣回了本;现在又叫拆了种玉米,这不是糟践人吗?明说了,我不干!我不管你达标不达标,我只管让乡亲们多挣点,碗里多几块肉吃。
老子村长说完,一摔门,走了。
拆棚种玉米,各村都有阻力。季节不等人,县里的指标是硬的。乡干部就分头包村。儿子乡长就包了老子村长的这个村。这个村沿路地最多最长,几乎占了全乡的一半。乡干部都知道老子村长的头难剃,只好由当乡长的儿子亲自操刀上阵了。
儿子乡长带上铺盖卷,住进了家里。娘宰了鸡,炖上。吃饭时,儿子乡长从提包里取出一瓶“五粮液”,对老子村长说,爹,有好酒,咱喝点。
老子村长好酒,但他这次嘴一咧,说,受的贿吧,我不喝。
儿子乡长启开防伪盖,“咚咚”倒上两大杯,说,乡书记送的,爹,专门送给你的。真正的“五粮液”,尝尝。
老子村长端起来,抿一口,说,不错,好酒。不过,酒,我喝了,叫我领着乡亲拆大棚,我不干!
儿子乡长望着老子村长那紫红的脸膛,有些动情,说,爹,种大棚,我知道你受累了。可我是乡长,我得对上级负责。
哪?老子村长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说,我是村长呀,我得为全村老少的吃饭负责。大棚,我不拆,你要拆你拆,我不拦,但只能拆咱自家的。老子村长说着,往里屋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村里人才往富路上迈脚,我不能往他们脚下扔石头。
说完,老子村长进屋,上炕,一掀被,躺下了。
在乡干部的督促下,各村的玉米播种有了一些进展。老子村长的小赵村进度还是很慢。只有儿子乡长在拆自家的大棚,地膜掀了,立柱搬了,那些挂着大大小小果实的黄瓜秧子被一棵棵拔了出来。儿子乡长拔得很心疼。拔一棵,心就一颤。儿子乡长的手上、脸上被瓜叶的汁液涂成绿色。许多村民远远地看着,议论着什么,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的。
老子村长在炕上躺了两天。第三天,县长来了。县长的小汽车驶进了村委会大院里。老子村长被人叫了去。村民们都来了,大院内外挤满了人。
你跟村民们说说吧。县长对儿子乡长说。
儿子乡长望了一眼老子村长,说,那,你先说吧。
老子村长瞅了一眼儿子乡长,又瞥了一眼县长,老子村长沉默着,村民们也都沉默着。
“啪”的一声脆响,震得人们眼皮一眨,儿子乡长手捂半边脸,蹲了下去。老子村长的右手还在举着,手上,满是裂口和老茧。
县长上前一步,双手拉住老子村长的胳膊,说,你怎么能打乡长?
老子村长两目圆瞪,望着县长。老子村长嘴唇抖着,说,我打的是儿子!种田出身的娃娃,现在也变成只图好看,不顾乡亲们的死活了!
说完,老子村长手一背,踉踉跄跄地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县长无言地低下了头。
彩票中大奖之后
陈玉龙
老张是个工薪阶层,妻子的单位效益不好,只发生活补助,加上儿子正在读大学,一家的开销全靠老张的工资了,手头吃紧,常常是入不敷出。老张想,自己没别的什么挣大钱的本事,要想改变生活,除非买彩票中大奖。一有这样的念头,老张便付诸行动。哪怕再没有钱,宁愿不抽烟,也要买张彩票试试运气。
没想老张的运气还真行,一个月后,他竟然中了个百万大奖。这下可把老张喜得三天三夜都睡不着,妻子不相信地问老张那号码是不是真的,不会看错吧。老张说怎么会错呢,我已核对过一百遍了。说着拿出那彩票在电灯底下一个字一个字指给妻子看,与报纸上刊登的号码一对照,果真一字不差。
中了这么个大奖,儿子的学费再也不用愁了,还可以将房子好好地装修一番。两人正计议着,门这时敲响了,一看,是单位上的老余。老余与老张在单位上应该算是一对好哥们了,今晚他是来想和老张下盘棋,可老张哪有心情去陪他,连着输了三局。老余奇怪地说:“老张你今天是怎么搞的,往日我总是你手下败将,老兄莫非是在故意让我?”老张连连摇头,老余又问:“莫非你有什么事,心神不定?”老张还是摇了摇头。老余一看,老张满面笑容,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老余也没再和老张下棋,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老余一走,老张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假如老余知道自己中了百万大奖,会有什么反应呢?老余的生活也不宽裕,家境与自己差不多,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成为好哥们。老余知道自己中了奖,肯定会向自己提出借钱,那么老余借了,别的同事和朋友也要借了,还有父老乡亲,这样一来,没完没了,麻烦就来了。他记得报纸上曾刊登过许多这样的新闻,中奖者有的被弄得家破人亡,有的妻离子散,有的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能有个什么办法来控制这样的事情发生呢?老张与妻子合计了半夜,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第二天晚上,老张敲开了老余的屋门。老张不是来找老余下棋的,而是借钱来了。声言儿子在大学又要钱了,自己手头正紧,看看老余能不能想办法借他三千元钱。一听借钱二字,老余的脸就冷了下来,说甭说三千块,连三百块钱也拿不出来。
从老余那儿走出来,老张的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接着老张又敲开了第二家、三家、N家的大门,同样是空着手出来。回到家,老张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一连三天,老张把所有他认为有借钱嫌疑的同事朋友都借了一遍。而且老张故意狮子张大口,都是几千上万的,没有哪个敢借他。
那天老张回到家里,对妻子说:“明天,我们就可以去安心领奖了。”
终于顺利把奖领了回来,老张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下地。
尽管老张中奖没有声张,但还是被人们打听到了,虽然他请了几桌客,但再也没有哪个好意思向他借钱了。当初老张从他们那里借钱被拒绝也正是为了今天免被别人借,把他们的口早早给封住了。
那天晚上,他让妻子炒了几个好菜准备痛痛快快地喝两盅。这时,门被敲响了,打开门,老张没有想到,门外却是从乡下赶来的母亲。
老张心里一惊,难道是母亲知道自己中奖的消息,冲着这个大奖而来?母亲喘着气说:“路上车子坏了两次,到这么晚了才到。”老张的妻子不由急着问:“妈,你老来有什么事吗?”母亲并不说话,而是在怀里掏呀掏,终于掏出一个手绢包,打开,是一沓人民币。
“听说我孙子读书要钱,你到处借都没有着落。我只好把两头肥猪卖了,这三千元你拿去吧。”
一听这话,老张和妻子都愣愣地看着母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楚灵王之死
徐全庆
楚灵王欲以武力称霸诸侯国,先攻打吴国,无奈久战不胜,无功而返,于是决定建章华宫,以夸耀国力。章华宫方圆四十里,中央一高台,名曰章华台,高三十仞,巍峨雄伟,高耸入云。
章华宫建成,鲁侯前来祝贺。楚灵王大喜,与鲁侯同登章华台。章华台共分数层,每层都有明廊曲栏,宏伟中不失精致。登上台顶,楚灵王问鲁侯:“此台还行吧?”鲁侯露出羡慕与钦佩之色,说:“史上未有,诸侯未闻。”楚灵王仰天大笑,面露得意之色。
晚上,楚灵王设宴,与鲁侯同饮。楚灵王让人端来大中小三种杯子,鲁侯挑一小杯,楚灵王选了一大杯。楚灵王酒到杯干,不久就醉了。楚灵王贴身侍卫身背一弓,鲁侯见了,说:“好弓。”楚灵王说:“这也算好弓?”于是让人取他珍藏的宝弓来。此弓名叫大屈,楚灵王特别钟爱,平时秘不示人。鲁侯手抚大屈,久久不愿放下,喃喃道:“好弓,好弓!”楚灵王哈哈一笑,说:“你喜欢,送你了。”鲁侯连忙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