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外停着一辆黑色马车,永宁见伊莎走了出来便跳下马车过去迎她。温柔地签过伊莎的手,见她泪眼盈盈的样子,笑道:“怎么?还舍不得了?”
伊莎拭了泪道:“怎么说也是待了三年的地方,总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那赶紧走吧,还有新的人事物在等你呢。“永宁笑着拉她走近马车,见驾车的位置坐了个年轻人,看伊莎来了,他亲亲热热地叫了声,“姐姐!”
伊莎愣了下,还有些不习惯这个称谓,见福康安一脸的自然,也就随着他回了声,“弟弟!”然后接着红着脸迅速低下头。
福康安开心地大笑,“姐姐快上车吧,额娘都等急了,特地叫我随着贝勒爷过来早点把你接回去。”
受了这笑声的影响,伊莎的情绪也高涨起来,笑着上了车,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驾!”,马车带着期盼一起奔向未来。
说起福康安,也是老相识。他是乾隆第一任皇后的嫡侄子,乾隆对他极其喜爱,于是就接到宫中教导,随着去年他承袭云骑尉,伊莎与他在乾清宫遇到的次数就慢慢变多了。福康安遗传了他父亲的儒雅有礼,不仅如此,他还有着年轻人的幽默乐观,所以深得乾隆的喜爱,但从不恃宠而骄。
还没来得及细想,马车已经徐徐停下,永宁撩了车帘,扶着伊莎下车。伊莎抬头一望,傅恒府前站着两排下人,齐身请安。伊莎心中紧张,不会请些与她不怎么相干的王孙大臣,她都不知道如何应酬。
永宁好像看透了她的心事,低语道:“别紧张,只是让这些下人认认主子,傅叔今天没有请外人。”
伊莎听到后总算是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永宁,抬脚进了府。
进府后,管家迎了上来,笑道:“格格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在正厅等着呢。请格格随着老奴来。”
伊莎有些激动地在管家身后,还没到达正厅就已经听到了融融的欢笑声。福康安先她一步进了厅,笑着报道:“来了,来了,伊莎姐姐来了。”
屋里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厅门口,伊莎迈着碎步低着头进了门。屋里人她都认得,傅恒,傅恒夫人,六贝勒,傅恒二子福隆安,今年刚升了兵部尚书,福康安,还有傅恒最小的儿子福长安。
永宁在一旁轻轻推了她一下,“还不赶快拜见阿玛和额娘。”
伊莎讪讪一笑,规规矩矩地向坐在正位的傅恒和夫人行礼:“伊莎给阿玛,额娘请安。愿阿玛,额娘身体健康,笑口常开。”
傅夫人笑道:“赶紧起来吧。”说着她拉过伊莎同坐,“这样的祝词正合我意,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
傅恒也道:“是的,你身体好我也放心了。”接着他又朝着伊莎道:“以后这个家你要多费心,还记得我的话么?皇上破格封了你为格格,这本是辅国公正室所出才能得的封号。你要懂得其中重大的责任啊。”
伊莎立即站起来恭敬道,“阿玛请放心,奴……伊莎一定会竭尽所能照顾好这个家。”差点就顺口说自己是奴婢,习惯真是可怕。
一旁的永宁听到“家”这个词便开始若有所思起来,什么时候他才能真真正正地拥有一个家呢?
傅夫人对着傅恒娇嗔道:“别说得这么严重,我刚得一女,你就想把她吓跑么?快传管家开席,伊莎今儿颠簸了一早上,等下可要多吃些。”
伊莎微笑着应下,刚刚有那么一刹,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家,亲切有爱的老妈,严而不威的老爸,乖顺可爱的弟弟……跟着傅夫人入了饭厅,在她的身侧坐下,众人围成一圈,生性活泼的福康安首先端了酒道:“我先来敬姐姐一杯,姐姐以后要受累,呵呵,我先干为敬!”说着他仰脖喝下。
伊莎也赶忙举杯回敬。
接着福康安又举杯道:“儿子敬阿玛和额娘,今日喜得干女,哈哈。”
傅夫人佯装不悦,眉目中却洋溢着浓浓宠爱,“就你最油嘴滑舌,慢慢喝!”
“我不油嘴滑舌,额娘如何笑口常开呢?”福康安嬉笑着,又端了酒壶准备倒酒。伊莎赶忙夹了各色菜品到他碗中,道:“喝酒前先垫些东西,不然容易喝醉。”
“还是姐姐好啊!最知道心疼人!”福康安倒也安分了,坐下来吃了几口。
伊莎笑道:“我是怕你坚持不到下半场。”
“下半场?”福康安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什么下半场?”
伊莎挑眉看了看一直埋头苦吃的永宁,“你看,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就正打基础。然后等你喝差不多了,他就马上跳出来。随便一两个回合,看你如何招架?!”
“哦,哦,哦,”福康安立即端了酒杯过来,“宁贝勒,您这样就不对了,赶紧满上,我预祝您在缅甸旗开得胜!”
永宁苦着脸看了一眼拉他下水的伊莎,无奈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时傅恒插话进来,他朝着二子福隆安道:“这几日兵部商量得如何?拟定大军合适出发?”
福隆安放下手中的筷子,回道:“暂定来年一月。儿子正在草拟折子,还需圣上定夺。”
傅恒点头道,“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就让大家都过个团圆年吧。”他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捕捉的怅然,立即随风而逝。
原本热络的气氛立即冷了半分,傅夫人幽幽地看着傅恒,傅恒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眼里多了一丝歉意。伊莎也被这离愁别绪堵得闹心,她没有看永宁,因为她知道他那道灼热的眼神正盯着自己,遂端了酒杯,慢慢缀着掩饰心情。
安静了半天的六贝勒终于端了杯子道:“在此恭喜六叔府上多了一位格格!”
众人齐齐举杯,气氛又有些恢复,福康安又开始嘻嘻哈哈地各处差混打岔,只是大家心中都有些心照不宣。
饭罢,永宁随着傅恒去了书房,六贝勒便站起来告辞,伊莎自告奋勇地出来送他出府。六贝勒显然今日兴致不高,伊莎有些好奇地问:“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六贝勒怔愣了一下,随即语气中充满了歉意,“对不起,今日是你大好的日子。”
“不,不,”伊莎摆手道:“我不是在意这个,我在意的是什么事让你不开心。”
六贝勒苦笑着,陷入到回忆,“福隆安本是我同胞妹妹和硕和嘉公主的额驸。今天原本也是团聚的日子,唯独少了她。”
“你妹妹病了?”
“不,她前年去世了。”
伊莎使劲吞了口气,“对不起,我不该问……”
“没关系,”六贝勒转头看着伊莎,“宁贝勒很快就要南下,你……”他问不出来,任何假设性的问题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残酷。
伊莎笑着看向前方,“我们的脚步一直向前,日子照样会继续,我会笑着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