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许久,声音渐渐弱了小来,伊莎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咽着,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
六贝勒笑了笑,眉宇间透着如沐的春风,“为什么要问,就当是发泄一下,心里舒坦了自然就过去了。”
伊莎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指着他的衣服为难地蹙了眉头,“怎么办?把你衣服都弄脏了。”
六贝勒低头看了看,无所谓地笑了,“这也算是物尽其用。”
“如果想把你整件衣服都哭湿了,估计要用尽我一生的泪水。”伊莎自嘲地说道。
六贝勒的神情有些恍惚,像是颓然,又像是不甘,“早点回去吧,天冷,在这儿久坐又该生病了。”
伊莎平静了心情,缓缓地站起来,冻得麻痹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直挺挺地朝前倒去,六贝勒赶忙抱住她,正巧抱了个满怀。伊莎赶紧撑起手臂想要站起来,酸麻的小腿却根本使不上劲儿,自己的脸颊反倒贴上了六贝勒的脸颊。
“抱歉,我腿麻了。”伊莎立即侧过脸庞,轻声道歉。
“我找个小太监扶你回去?”六贝勒看着她弯曲的膝盖,关切地问。
“不用,不用,坐得时间太长了。跺跺脚就好。”伊莎说着,使劲站起来,来回踩了几下脚跟,试图驱散麻痹。“你看,这不是好了,”伊莎笑着抬眼,见六贝勒关心的眼神便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睑道:“不妨碍你出宫了……”
六贝勒看着伊莎走出很远,一丝叹息从心中漫延开来。
走了一天的路,伊莎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倒在床上。京城的冬夜冰凉入骨,虽然屋里点了火盆,可还是不够温暖。伊莎翻来覆去,还是觉得睡不踏实,无奈之下,只好起来去取那只银熏球。泛着微光的火炭放入银熏球内,永宁送她这取暖用具时的场景果然如期而至。已经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喜欢上永宁。也许只是因为那一刹温和的笑容,或是疼痛时紧蹙的眉头,亦或是对美好向往的神情。冥冥中不见不散,让她无处可逃。强忍着泪水,伊莎对自己说今天也算是哭够了,于是抱着银薰球浑浑沉沉地回到被窝里。
夜里,一只冰凉的手摸着伊莎的额头,伊莎倏地惊醒,下意识地,全身紧绷。那只摸着额头的手又测了测她的颈部动脉,舒了一口气。熟悉的气息充满了房间,伊莎松了口气,却又在下一秒竖起了全身的武装,“你还来做什么?”
永宁轻点伊莎的嘴唇,“轻点。”
这让伊莎更没了好气,“我知道我是蛇蝎心肠,但是我还没那么随便。若是为你我的名节着想,还请贝勒爷您早些回去歇着。”
永宁苦笑,这火气够大的。也确实,今天让她受了不少委屈。他轻道:“我来给我未来的妻子赔不是。”
“谁是你妻子?”
“谁应了,谁就是。”
伊莎火大,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不着调。于是干脆翻了身子背朝永宁。
永宁苦叹,一不做二不休,掀了被子躺进来,单手搂上伊莎的肩,让她的后背紧紧贴上自己温柔的胸膛。
伊莎不满地扭动着身子,这算个什么事儿?
永宁紧紧地抱着她,闷声道:“对不起,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这句话成功地让伊莎停止挣扎,她转过身去,面朝着永宁狐疑地问:“这么说,今天你都是装的?”演技派啊!
永宁笑了两声,伊莎不服气地将冰凉的手塞入他热乎乎的怀里。突如其来的冰冷刺激,永宁下意识地轻颤,伊莎得意地扯了扯嘴角。
“其实,刚开始我挺气愤的,乱七八糟做了各种设想。可当我进去时,看到你的眼神却是愤怒多过惊慌,我就明白了。于是将计就计,不能浪费了你的一片苦心不是。”
伊莎低低哑哑地开口,“我没想到周世焕会变成这样,芙沁她……”
永宁掩住伊莎的嘴轻道:“不要自责,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明白你为什么会跟世焕那么说,关心则乱,你越表现得不在乎,他越是觉得自己投错了阵营。让他自乱阵脚才是制敌根本。”
伊莎的心突然跳漏了一拍,她抓住永宁的手臂颤声问:“你们,已经到了敌对的地步?”
嗯,永宁轻轻地吭了一声,又道:“我不想让你卷进这些事情中来……”
“对不起,”伊莎突然道歉,“都是我自作主张,想要让周世焕放弃我,就故意制造出一些是非想让他误会。可谁知道三贝勒会突然出现,乱了我的全盘计划。”
永宁抿了抿嘴唇,伸手揽过伊莎的肩,将脸颊靠在她的头顶。
“无须自责,你的心情我都明白,只是有的事情的发展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所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伊莎乖巧地点头,也是,现在即使她不跟永宁在一起,他们,还有大家都回不去从前了。突然想起日里流的那些泪,伊莎心有不甘。
“白白哭了……”伊莎轻声哼哼。
永宁的手指顺着伊莎的眼睑划下,落在她的下巴上,正好一颗泪水的弧度,“也是你说的,在你面前永远不用设防。”他笑着摩挲着伊莎的唇瓣,“看来我们以后还是需要多练习信任彼此,增加默契。”
伊莎笑着倾过身去,含住永宁的下唇,“先从这里开始练习如何?”
永宁倒吸一口气,也忍住重重地覆盖上去,怜爱地辗转。伊莎热情地回应着,轻咬他的舌头,又伸出丁香小舌拨撩着口中敏感的神经,引发了永宁的一阵轻喘。只觉得心醉神迷,两人都有些透不上气来。
房内暖意盎然,伊莎感觉到鬓边隐隐地有热气拂过,她笑着将身子更用力地埋进他的怀抱,恨不得将自己楔进去。
“等我睡了再走,好吗?”伊莎轻声说道,黑暗中,她知道永宁在压抑自己的欲望,其实她也何尝不想?只可惜这环境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加上今天累了一天,现在放下心防也就倍感瞌睡。
永宁应了,揽过她的肩,轻轻拍打着。
屋外的院子,朦胧的微光笼罩出一片夜色。不知何时又飘起的小雪,沙沙作响,如同仕女轻拨琴弦,声声敲打着心房。屋里暖意融融,一缕缕暖香弥漫心田。伊莎枕着安然入睡,连梦境都好似入了百花丛中,看那姹紫嫣红绽放,落下了七彩斑斓的落雪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