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撞邪了!
明明是他的生辰,可是他怎么感觉作为小寿星的自己处处受欺负呢?
晏央很郁闷,心里头憋着一团火气,可是惹他生气的人他明显惹不起,当下众多贵夫人坐在一堂,也不是发火的好地方和好时机。
他和母亲说了一会儿话,便找了一个借口地溜了出去。一出花厅,便将满肚子火气出在迎上来的下人身上。
“哼!什么东西!竟敢自诩为师兄,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他一手打在跪在面前的下人头上,忿忿地大骂。
十岁的孩子手劲说小不小,一拳拳打在那个下人头上,将人鼻青脸肿。那个下人却一声不吭,连闪躲都不敢。
他正打得起劲,忽听前头传来一声严肃的低斥:“央儿,你做什么?”
晏央听到声音,顿时吓得脸色大变,连忙将高高举起的拳头往身后一藏,抬头看向远处并肩站立的两个大人当中一个衣饰华贵的男子,脸色露出几分害怕和敬畏。
他诺诺地嘀咕几声,前头的男子眉头微皱:“男孩子说话要大方明朗,谁教你支支吾吾?”
男子将近四十的年纪,剑眉悬鼻,相貌俊朗,眉下一双眼睛精亮如电,虽只是微微皱眉,却有一股威严尊贵的气势。
此人便是紫阳侯。
平时在唯一的爱子面前,他虽然严肃,但很少疾言厉色。只是此刻陶榆先生就在自己身边,爱子刚刚拜他为师,就让老师看到了他虐打下人,这让老师如何看他?当下低斥了一声,又见爱子说话唯唯诺诺的,全无大家气派,心下不禁微怒。
小世子走到他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叫道:“父亲。”然后看了紫阳侯身边的白衣男子一眼,低头规矩地行礼:“老师。”
紫阳侯这才缓了脸色,道:“好好的日子,怎么在这里打骂下人?”
小世子张了张口,本想把在桃林里和花厅里所受的“委屈”一五一十地向父亲哭诉,但见陶榆先生就在一边,一双漂亮明亮的眸子转了转,低头道:“孩儿知错,往后再也不敢了。”
紫阳侯正欲说话,忽见章总管走了过来,行礼说道:“回禀侯爷,客人已经全部到齐,可否开宴了?”
紫阳公点了点头,对陶榆先生道:“先生请。”说着朝小世子瞥去一个威严的眼神,便转身离去。
小世子望着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大松一口气,转头对后面的小厮们喝了一声,便也朝着东池的方向奔跑而去。
酒宴摆设在东池边,桃树下。
紫阳侯和夫人郑氏携带着爱子来到酒宴前,和客人们见礼寒暄一阵,筵席这才开始。
青玉案,琉璃杯,葡萄酒,精致佳肴。
湖面画舫上传来悦耳的丝竹之声,举目望去,只见群山环抱之下,蓝天碧草,粉桃灼灼,真是人间仙境一般的享受。
陶榆身为紫阳侯的故友,又是当今闻名的儒士和小世子的老师,座位就设下紫阳侯左侧第二桌。雨宫沾了师父的光,坐在师父的旁边,一边“享受”着晏央不断投射而来的瞪视,一边兴致盎然地欣赏着歌舞,品尝一道道美味佳肴,感叹皇亲国戚就是奢侈。
酒过三巡,紫阳侯端着酒杯对陶榆笑道:“先生,还记得你我之前的赌约吗?”
陶榆喝得有些醉醺醺的,端着酒杯愣了一会儿,笑着点头:“记得记得!”
“我知道你把徒弟带来了,不如趁此机会,让两个孩子比试比试?”
不等陶榆回答,雨宫连忙在低下悄悄踩了他的脚一下。陶榆笑着晲了她一眼,眼里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侯爷,比文还是比武?”
“文武双全岂不更好?”
晏央本来和几个年纪相当的世家子弟一起玩笑,闻言转过身来,瞪着雨宫一脸不屑地说道:“父亲,就这个小女娃,孩子不屑和她比试,免得大家说我以大欺小。”
那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雨宫眼睛一转,站起来对紫阳侯行了一礼,笑道:“侯爷,我刚入门不久,并未学到师父本事的万分之一,如果和小世子交手切磋,我怕一不小心伤了世子。我听师父说,世子已经随侯爷学过剑术,不如这样,我将师父教的流云掌编成了一段歌舞,而世子表演一段剑舞,由各位长辈贵人选出表演得最好的那个人,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紫阳侯见她年纪虽小,却毫无紧张之色,反而一脸淡定自若,说话的声音清晰软糯,十分讨人喜欢,不由得点头微笑道:“你这个主意不错,有文有武,双方各展示出自己的本事,又不伤到彼此,实在不错。”
雨宫离开座位,笑着道:“那小柒就先献丑了。”
紫阳侯微笑地点点头。
雨宫双手垂在身侧,缓缓地往后退了几步。众人见她不过六七岁的年纪,青袍素带,从容不迫地往一株桃树下一站。只见她稚嫩娇俏的脸蛋与桃花互相辉映之下,红花青袍,乌发金环,说不出的清秀雅致。
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便长了一双乌黑修长的眉,眉下一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慢慢地望过众人,无声地致礼。
行礼完毕,她抬了抬袖,慢条斯理地从腰间的扇囊里抽出一把折扇,左手一转,将手里的檀香木扇子打开,就这样清唱起来:“绿树交加山鸟啼,晴风荡漾落花飞……”
没有任何丝竹的衬托,稚嫩的嗓音干净纯粹,清亮动人,又带着几分甜甜的软糯,一开口就吸引住众人的耳朵。
她慢悠悠地唱着,眉梢一扬,眼眸微转,眉梢眼角都是俏丽灵动。手里的扇子飞快地转动着,舞得让人目不暇接。扇子上的扇坠在舞动中发出玎玲的清脆声响,仔细一听竟是合着她所唱曲子的节拍,一下一下地伴奏一般。小小的身姿就像一只随着落花飞舞的小蝴蝶,轻盈美妙,顾盼之间目光灵动如水。
一曲完毕,她腰身轻盈地一扭,将扇子慢慢平摊在众人面前。大家以为她唱歌之时只是舞动扇子去接住落花,没想到扇面上竟完完整整地用花瓣排成了一个“寿”字。饶是见过世面的京中贵人也不禁拍掌喝彩。
紫阳侯不禁笑道:“果真是名师出高徒,好一招流云掌。”
“正是!”郑青兰满脸笑容地朝着雨宫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拉着她的小手笑道:“侯爷,你看这个孩子长得多清秀可疼,我第一回见到她心里就喜欢。”
紫阳侯笑着对她道:“你师兄的弟子,你自然偏心了。”说着看向雨宫,“你叫什么?几岁了?”
雨宫脸上带着乖巧讨喜的笑容,清声道:“回侯爷,我姓柒,叫雨宫,师父平时叫我小柒。今年七岁了,”
郑青兰将她搂在怀里面,微笑道:“她比央儿还小三岁呢,就已经学会流云掌了,真是不容易。”
紫阳侯点点头,对晏央道:“央儿,你的师妹这样聪明伶俐,你可不能输了。“
晏央早就一肚子的怒气,只是碍于酒席上不能放肆,冷哼一声,小声地嘀咕:“小妖女。”
别人不知道他嘀咕什么,雨宫却是一清二楚。目光落在他脸上,眼睛微眯,奶声奶气地地对紫阳侯说道:“禀侯爷,我比小世子早拜师,应该是他的师姐。师父说了,排行不论年龄大小,只论入门前后。”
她说着朝着晏央天真地眨了眨乌黑的眼睛,上前一步,眼底深处带着几分恶作剧的狡黠笑意,轻声道:“小师弟好!你喜欢我刚才唱的歌吗?”
晏央刚要张口,她又抢先道,“歌是师父教的。师父说了,咱们做他的弟子,就要学得文武全才。本门入门有一门基本功,就是学唱歌。一来可以锻炼心肺,强身健体,二来可愉悦身心,抛除许多烦恼心思。你知道吗?学唱歌第一件要学的竟是学小狗叫,还必须是中气十足地学小、狗、叫!嘿!小师弟,你会叫吗?”
“你……”晏央盯着她笑盈盈的脸,心知她提起的是早先的那场打赌。
他要是输了,那就是小狗。
这话,还是他亲口说的。
可他是紫阳侯府的小世子,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去学小狗叫?况且是这个妖女使了妖法,他才抢不到扇子。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难堪!
太过份了!她死丫头和那个名字娘娘腔的凡花一样过份!
小世子越想越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屈辱,忽然嘴巴一扁,眼眶一红,忍不住哇地嚎啕大哭:“你们——欺负人!欺负人!”
他这一哭,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也不明所以。侍女们连忙上前又劝又哄,哪知越哄他哭得越厉害,急得一群人围上前用各种方法来哄他。
雨宫被一群人挤了出来,独自站在席边好笑地摸摸鼻子,朝望向自己的师父无辜地耸耸肩。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就在陶榆的身后不远处,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站在桃树下,眼中带笑地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