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慕婉看在眼里,佯装视而不见,泰然自若地假装在欣赏风景。
她还不知道静舒若那点小心思?皇上已是年过半百的人,静舒若要是嫁了他,过几年可能就要受活寡。她以为凭自己的美貌和睿智,拿下一名半个皇子不在话下,自以为有本事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今日要不是皇子们难道聚在一起,她才不会拖着自己来。
“哟,这不是赫慕婉吗?怎么,今天风这么大,不怕一阵风把你吹倒?”
背后传来少女尖酸刻薄的笑声,主仆三人纷纷回头。
当今会这般轻狂无礼直呼她的名字,除了皇后的爱女,她的四姐,赫慕汐外,别无他人。
女子柳眉轻挑,眼里满满是嘲弄。杏面桃腮,面赛芙蓉,可见是个美人胚。今天她上着一件鹅黄纱衫,腰系桃红百褶裙,上面盛放得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腰束金线绣缎,盈盈一握衬出婀娜身材。
她身边站着个梳了妇人髻的少女,一身深紫色的宫装,姿色平庸,倒有几分像静舒若,比不上静舒若琼姿花貌,更无旁边轻狂女子的牡丹雍容之色。这是她二皇子的皇妃,尚书令的嫡女静佳瑶,静舒若的姐姐。
这时的静佳瑶还没有死,赫慕婉记得当年外人传她是病死的,她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她睨了静舒若一眼,不知她在她姐姐的死里,她充当了什么角色。毕竟在她姐姐死后,她就成了她二皇兄的续琴,她的嫂子。
“哟,这静舒若也来了?我怎么记得母后没向你发请帖?”四公主嗤之以鼻,鄙视之意毫无遮拦。她素来讨厌这种明明就是庶出占着嫡出的位置装模作样的女子,庶女就是庶女,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更讨厌赫慕婉这种弱不禁风,像条没了腰柳枝似的一阵风就吹倒的人,惺惺作态,矫揉造作。两人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她旁边的静佳瑶默不出声,不打算帮她说话。她向来也不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觉得她这个妹妹整天搔头弄姿,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静舒若白了一张小脸,“民女见过九公主,见过二皇子妃。”
她唯唯诺诺躲在赫慕婉身后,一脸惊慌失措,如雨中娇弱风荷,“民女见九公主刚刚病好,见今日风和日丽,不过是陪九公主散散心走动,巧来到御花园罢了。”
赫慕婉眯眼侧视着她,这静舒若真是好计谋,把四公主当成洪水猛兽,自己就是柔弱的官家小姐被权高的公主欺,怪不得外人总说赫慕汐脾气暴躁,仗势欺人。
她赫慕婉就成了她挡板,反正有事有她顶着,她安心做缩头乌龟就是了。
以前她就是这样,在四公主面前她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的样子,她以为是赫慕汐针对她,于是两人越发看不顺眼,每次见面都会大吵,令姐妹两人关系越发恶劣。
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你凭什么把我当做跳板。
赫慕汐嘲弄一笑,“怎么,九妹要去宴会?”
赫慕婉佯装惊讶,“四皇姐说什么呢,现在刚入秋,夜里冷风嗖嗖的,我这病秧子去干嘛,省得等下在宴会上打了个大喷嚏扫了父皇的雅兴,还不如呆着被窝里睡懒觉。”
算你识趣,赫慕汐刮了她一眼。扬起高贵的下巴看着静舒若,“你怎么会在宫中。”
公主的陪读可以长期住在宫中,可昨日皇上下了令今日停课,陪读的公子小姐们可以出宫回家。静舒若没有出宫,更是打算拉着赫慕婉去宫宴,因为她知道,她的继母不喜欢她,绝不会关心她的婚姻大事,也不会带她来,她爹更不会管她死活,所以她只好自己想办法。
静舒若心里大骂赫慕婉这个蠢材,眸里已泛着水雾,我见犹怜,“我听说柳将军回来,我见九公主喜不自胜,我想公主与将军青梅竹马,公主还曾绣锦囊想赠与将军。我想公主和将军的关系是极好的,想必公主是极其想念将军,我想公主羞于开口,所以,所以……”
所以就“舍命陪君子”陪她来了。
她吞吞吐吐的模样更让人遐想非非,简直就是坐实她和那个柳将军有什么“奸情”似的。
话说那与赫慕婉青梅竹马的柳将军是谁?除了柳逸城还能有谁!那柳逸城是谁,他可是赫慕汐的心上人!
说这赫慕汐讨厌赫慕婉,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后来赫慕婉和柳逸城有了婚约,赫慕汐更是视赫慕婉为眼中钉,肉中刺。
话一落,赫慕汐脸色黑得如墨汁,咬牙切齿盯着赫慕婉,“哪个柳将军?”
静舒若小心翼翼地看了赫慕婉一眼,一脸歉意又像是被人逼身不由己的模样,“是,是柳逸城公子,柳将军。”
赫慕汐阴沉地扫向赫慕婉,恨不得用绣花鞋在她脸上踩她几脚。静佳瑶几分惊讶看向她。
赫慕婉怒火攻心,这静舒若真是睁眼说瞎话,她什么时候喜不自胜了?最多就是她提起柳逸城时她一笑而过罢了。
赫慕婉晃了晃身子,白了一张脸,“舒若你这是什么话,我何时绣锦囊送柳将军?你知我素来不爱绣工,绣出来的东西更是歪瓜裂枣,就算是我近身的衣物手帕也是宫女绣的,我又怎么会送那种东西给柳将军?私相授受,你这是毁我清誉啊,宫中人多口杂,要是传了出去,我怎么做人。再说我与将军何来青梅竹马之说,我与将军年少时最多不过在学堂里见过几面,每次你都在场,也不过点头之交。”
“公主,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你明明就……就……”她眼里带着委屈,咬着嘴唇,急得半天也解释不出一句话,可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副胆怯不敢说的模样。
赫慕汐的目光毒辣了几分。
香菱慌张扶稳摇摇欲坠的赫慕婉,气得两腮通红,打断静舒若,“我的好静二小姐,您就饶了我家公主吧,公主平日里连针线都不会拿,那分明就是学堂的绣娘给公主布置的作业。您今日一早就吵醒公主,说什么多走动对身体好。你明知公主往日日上三竿都不起床,连公主的宫女打都打了。难道还依你不成?”
赫慕婉向她眨了下眼,用眼神表扬了下香菱,说得真心不错。
赫慕汐愣了愣,恍然,差点就被人当枪头使了,对静舒若更厌恶几分,冷哼一声,“静家还真是好教养,居然连公主的宫女的都敢打,真是胆色过人。”
静佳瑶脸色变得难看,这静舒若还真是个不安分的主,在家颐指气使就算了,这当皇宫里什么地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可明白。要是静舒若落了个欺软怕硬,对皇家蔑视的口误,对静家没有什么好处。
她笑了笑,“小孩子顽劣,舒若平日在家不拘小节惯了,若有得罪公主的地方公主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今日本打算带舒若去宴会,不料她去了公主寝宫,公主与舒若平日关系是极好的,想必怕公主成日在宫里养病无聊生闷,是想和公主一起去。”
赫慕汐可不吃她这套,鄙夷地睨着静舒若,“原来是这样,不过静二小姐可不要随便乱走才是,毕竟皇宫这么大,你一个宫外人万一走失了怎么办,宫宴可不能等人的。”。
“四公主说的是。”静舒若表情不自在地笑了笑。
陷害不成,她气得牙痒痒。暗里使劲地绞着手帕,贱人,贱人!总有一天,我静舒若可以光明正大地参加皇室的宫宴,不用看你们这些人的脸色!
赫慕婉看着她吃瘪的模样,心里没由来的畅快。
她点了点头,一副深明大义。“平日我和舒若就爱打打闹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太医吩咐我要多点休息,不宜吹风,那我便先回去了。舒若,二皇嫂,你们玩得开心点。”
不看静舒若的脸都知道有多难看。她此刻心情舒畅,带着香菱盈盈离去。
等着吧静舒若,这这是开胃菜而已,以后,有你好看的。
赫慕婉步伐轻盈,神清气爽,就连吹来微凉的风都觉得舒坦。香菱见她喜形于色,也不由跟着喜眉笑眼,打趣道,“公主是不是心里有什么高兴的事,令公主乐不可支,不如说来给奴婢听听?”
赫慕婉嗔怒,却掩不住她脸上的笑意,“行了,还说我有什么高兴的事,你刚刚给香草出气过不过瘾?现在宫里谁都知道这静舒若是个虚有其表,欺善怕恶的主了。”
香菱以为赫慕婉怪罪她,慌忙下跪,“公主饶命,奴婢只见静二小姐恶言污蔑公主,奴婢心急,所以…..所以奴婢……”
她绞着衣裙,咬紧嘴唇,眼角湿润。
赫慕婉把她扶起,亲自拍了拍她粘了草屑的裙子,“行了,我没怪罪你。你是我的宫女心里自然向我,以前我和静舒若情同姐妹,听信她的谗言,总是忽视了你们,以后不会的了,放心吧。”
香菱惊愕,抬眸木讷看着她,可她的身高比赫慕婉高出很多,实际上不过低头盯着小人儿看,仿佛她刚刚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赫慕婉忍俊不禁,“怎么,你这样看本公主,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假的?”
香菱摇着头,摇得如拨浪鼓似的,“奴婢,奴婢只是高兴。”
她破涕而笑,擦着眼角,笑得傻兮兮的。
赫慕婉看着她,也不由一笑。
此时,窜出一道蓝色的身影,没头没脑冲向赫慕婉,香菱看在眼里却来不及大叫,就见那一庞然大物以排山倒海气势撞倒赫慕婉。
“公主!”她大惊,连忙推开那脏兮兮的人,气呼呼骂道,“谁那么不长眼,不知道在宫里不能横冲乱撞,不知道公主身娇肉贵的吗?”
赫慕婉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漆黑的脑袋,然后一股猛力把她撞到地上,以及,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的重量。
来者身后跟着几名小太监,本是愤愤不平,仿佛被欠几万两,凶神恶煞,正去讨债似的。见是赫慕婉立马奴颜尽现,低眉顺眼,变脸之快让人咂舌。
“奴才跪见九公主,九公主金安。”其中带头的小太监博有眼力,见场面不对,行礼,毕恭毕敬,完全跟刚刚判若两人。身后的小太监也跟着有模有样地行礼。
赫慕婉由香菱扶起,蛾眉紧拧。任香菱整理她的衣裙,睥了眼那个“不长眼”。
男子的头发凌乱,身上蓝色衣袍被勾破好几处,他的脸虽脏,但还是掩饰不住他的器宇轩昂,唇色绯然,黑眸如璀璨的宝石。
这不,这不正是司子轩吗?
这个宁候王的大儿子,在他三岁发了一场高烧,把脑子给烧傻的司子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