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武侠,喜欢金庸。
以前,一直也不敢承认这点的,总觉得有游手好闲之疑,至少也有自甘堕落之嫌。打打杀杀,情情爱爱,那是怎样的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呀!
但是,我怎能忘记那在被窝里点着手电筒偷看、那课堂上在桌子底下偷看的经历呢?我不能忘记。还有那众多的电视连续剧,虽然我看得一点也不连续,只能在假装的上厕所及喝水中偷偷地瞄上一两眼。任凭家长及老师们的围追堵截,在整个高中生涯里,我居然还是把能够看到的武侠书全都给看了。
当然,这一切,大人们是不知道的,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个看语文数学看英语政治,至多也是看看白雪公主和人民文学的女孩子。我自然也不敢轻易地透露出自己的小秘密。
很多年过去了,毕业、工作、成家、养小孩子,武侠成了一个很遥远很模糊的印迹,即使和儿子用小刀小剑比划着武功的时候,心中也是水花不兴,波澜不惊。
一天,无意中看到一篇小散文,是个女子写的,写她在大学里看武侠(其实就是金庸)的感受。她说,这么多年来居然没有什么让自己感动的文章,最让自己感动的居然还是大学里看金庸的时刻。暮色中的操场,残阳如血,长长的落地淑女裙,磨边卷角的书,乔峰的一掌,飘散在风中的塞上之约。回忆的时刻,眼底是潮潮的。
她的一席话,霎时间,让我的心中也烟云满天,抖落了一地的思念。世间亦有痴似我,原来除我之外,还有人,至少还有这样的一个女子也是如此着迷的呀。心遇同道,酒逢知已,好想喝上一杯呀,不醉不罢休。她的文章将我给释放出来了,我把金庸的书全都借来,又看了一遍。琴心剑胆,侠骨柔肠,一诺千金,一剑断恩怨,杏花疏影里,快意江湖中。
终于有一天,在课堂上,我脱口而出:因为离别了心爱的小龙女,杨过创黯然销魂掌,以示纪念。那时节,我正在给学生讲江淹的《别赋》,正讲到: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当时,我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简直就是武侠小说中所说的走火入魔。我的脸也红了,说话似乎也讪讪的了,然而,学生们的反应却十分的热烈,下课之后,还有学生追我一直追到办公室里,要和我印证武功,说说金庸。
死死呵守的秘密,在不经意之间被捅破,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开始坦然地面对金庸。在此之后,居然大有不可收拾之势。
讲到汉乐府《有所思》,我说:绿竹巷外,令狐冲离开之时,身后响起任盈盈弹奏的《有所思》,其实,此曲中已透露了任大小姐的女儿家心事。
讲到苏轼的《江城子》,我说:双双被困于敌手之时,张无忌背诵《老夫聊发少年狂》,赵敏不肯听,要张无忌背诵《十年生死两茫茫》,可见得,赵大小姐虽然豪放如男子,却也有细腻如丝的女儿家情怀。
我还对学生们说:外行看热闹,内行是可以看门道的。
呵呵,好像我真成了内家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