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彭景江刚走进办公室,电话铃声就急促地响起,他来不及脱去外衣,放下公文包,接起电话。电话是钱主任打来的,钱主任在电话里说:“彭总,我心里放不下,早早地想跟你说说祁总的事。当着祁总的面,我只能说些鼓励的话,而其他方面的话只能找时间对你说。”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接着说:“她这病从目前医学上来讲,没有根治的可能,这一点你要清醒。但能活多长时间不确定,有可能半年,也有可能二年。这期间,治疗很重要,而情绪则更重要。要尽量帮助她卸下负担,让她做她喜欢做的事,用畅络的身体状态抵御癌细胞的滋长,这是延长她生命的关键。说心里话,我见她第一面,就被她内外兼修的窈窕之美所打动了,真心地舍不得让她离开这个展示她无限魅力的世界。咱们共同努力,尽力多挽留她一段时间,我负责治疗,其他方面就要靠你多多留心啦。”此时,彭景江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钱主任感受到了彭景江的情绪,说了句“你要用积极的情绪影响她,随时保持联系”,就挂了电话。耳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彭景江仍拿着话柄愣在那里。这时,有人敲门,彭景江如梦方醒,赶紧放下话柄,擦去眼泪,坐回椅子上,调整好情绪,招呼外面的人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祁丹。经过精心打扮,化了淡妆的祁丹更显艳丽妩媚,从神态及精神状态上,一点也看不出是癌症患者的影子。
彭景江一看,立时笑着迎了上去,开玩笑地说:“我说,本来就宛若貂蝉,再施些粉黛,这惊艳会使见到你的人得白内障的。”
祁丹启唇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都什么岁数了,还貂蝉惊艳的,彭总是拿我寻开心吧。今天不是有例行的董事会吗,我怎么也不能给大家心里添堵吧。”
彭景江像突然想起:“对呀,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今天想议哪些内容?”
祁丹说:“我找你就是这事,我拟出几个方面来,你看行不行?”说着,拿出打印的材料递给彭景江,彭景江认真地看起来,边看边拿起笔,在上面圈画起来。
祁丹静静地看着彭景江专注的样子,几次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彭景江可能想起了祁丹的存在,就抬眼看了她一下,见祁丹有些异样的眼神,下意识地在自己身上搜索了遍,没看出破绽,就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我有什么不对吗?”
祁丹有些迷离慌乱地躲避着彭景江探寻的目光,脸上现出娇媚的绯红: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没,没有啊!”
彭景江放下笔,直视着她:“不对,你心里一定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到底怎么啦?”
祁丹扛不住彭景江那炽热的目光,微微低下头,声音凄柔地说:“咱们相识已有十多年了,在别人眼里,咱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说是红颜知己定是没人怀疑,就是情人的说法也都是他们心中的定位。包括我家黄晓光,还有你家的伊翠,可能也都心存芥蒂,只是为了他们的大局,不敢或是不想摊开道破而小心地维持。可是……可是我们……记得那次义乌日用品展销会,订出几个大订单,你高兴地来到我房间,有些忘乎所以地要庆祝一番。我清楚你的心理,婉言拒绝了你,但你为了心中的尊重,失意离去。看着你颓然的背影,我在心里呼唤:你为什么不坚持一下呢?为什么要放弃离开呢?现在我要告诉你,我当时不是清高,也不是不情愿,我只是想,如果我轻易地答应了你,你就会不重视我了,我说的话也就没有了分量,没有了权威,那我在公司也就失去了实际意义。那一宿,我彻夜未眠,即有惋惜也更加庆幸。但我心里清楚,彼此的这一层关系已达到了感情的熔点,如果有顺理成章的机遇,我就会水到渠成地应和了。然而,仅那一次后,你再也没有提过,我们也只好被动地徒有其名了。”
彭景江动情地张开双臂,紧紧把祁丹拥在怀里,热泪奔涌,哽咽着说:“你……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祁丹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任眼泪无声地流淌,软软的身体有些颤抖。过了一会儿,祁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深情地看着彭景江,喃喃地说:“我只想告诉你,我……我害怕离开这个世界,害怕离开你!”
彭景江捧起祁丹的脸,眼泪滴落到她的脸上,与她的泪水交汇在一起:“你不要瞎想,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不会让你离开这美丽的世界,咱们还要并肩作战,永远在一起的!”说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把嘴轻轻扣到祁丹的唇上。祁丹猛地伸手揽住彭景江的脖子,微启嘴唇,迎合上去。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彭景江感觉祁丹呼吸有些急促,就抬起脸。看到祁丹脸色煞白,浑身瘫软,就赶紧把她扶到沙发上,拿来水杯递给祁丹。祁丹喝了几口水,气息稍微匀称一些,靠在沙发上闭目歇息。彭景江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祁丹。
过了一会儿,祁丹缓了过来,她歉意地对彭景江笑笑:“对不起,又让你受惊啦!”
彭景江拉起祁丹的手,两手将其合入掌心中,声情并茂地说:“姐姐,现在我多想痛痛快快地得到你,可我不能让你的身心受到丁点的委屈,我等着,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出趟国!”
祁丹幸福地一笑:“我已经把生命都托付给你了,只要你喜欢,我听你的!”
彭景江把祁丹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说:“那就一言为定,你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恢复健康!”
祁丹心事重重地看着彭景江,不易察觉地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强颜地笑了笑:“好吧,我接受病魔的挑战!我相信……”这时,有人敲门,祁丹停住话头,机械地抽回了手。彭景江起身整了整衣襟,走过去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伊霞,她没想到是彭景江亲自来为她开门,一愣:“彭总……您……”
彭景江问:“啊,你有什么事?”
伊霞手里拿着一个单子说:“有一个二百万的毛线采购款原计划是下周给打款,可采购员在毛纺厂打来电话,对方要把这批货款先结了,才给发货,彭总您看……”
彭景江接过单子看了看,说了声“跟我来吧”,就前头走回办公桌前坐下。伊霞在后面紧跟着,她突然看到在沙发上坐着的祁丹,就停住脚,叫了声“祁总”。祁丹略显疲惫,冲她点点头,没有起身。
伊霞僵在那里,进退维谷。彭景江签好字晃着单子要伊霞来取,伊霞紧跑几步取回单子,小声对彭景江说:“不好意思,彭总,我冒昧地打扰了!”
彭景江大声说:“打扰个屁!你问问祁总,我们是不是谈工作呢?”
祁丹轻轻咳了一下,对彭景江嗔怪说:“别耍威严,看吓着伊霞。”转而对伊霞说:“我今天身子有点虚,就懒了,在沙发这靠着舒服些。别误会。”
伊霞冲祁丹挤了挤眼睛,说:“我倒希望误会你们,然后不打扰你们!”说完,冲祁丹吐了吐舌头,快步跑了出去,反手把门紧紧关上。
彭景江来到祁丹身边重新坐下,祁丹扬头理了理头发,恢复了常态,说:“对了,我差点忘了,我来是要说一件事的。”
彭景江问:“你又有什么新的想法呀?”
祁丹说:“我思来想去,觉得你还需要一个人,这个人对你、对咱们公司都很重要!”
彭景江开玩笑地说:“能重要到和你相提并论吗?”
祁丹说:“我是这么以为的,起码他在公司我会放心一些。”
彭景江一怔:“你是说……”
祁丹接上:“我说的就是简成!”
彭景江顿了一下,说:“他,还能再来公司吗?”
祁丹想了想,说:“那就看你的诚意了。我觉得为了公司的将来,也为了对伊叶负责,你应该放下架子亲自去把他请来。”
“请回来做什么?还是办公室主任吗?”
祁丹摇摇头:“不,让他当常务副总兼总经理助理,辅助你和伊叶的工作。”
彭景江还是犹豫:“真有这个必要吗?”
祁丹坚毅地点点头:“他是一个难得的德才兼备的管理者,你应该得到他!”
彭景江想了想:“好吧,我试试看。”
祁丹紧追一句:“不是试试看,是尽全力!”
彭景江点点头:“行,我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