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山距城区仅有八公里路程,山势陡峭,怪石嶙峋,站在东侧山脚下遥望峰顶,有一块十多米长的巨型猪状怪石,呈欲奔跑状,旁边有五头状似仔猪的怪石尾随其后。石猪头向山顶,尾巴向下,其态势栩栩如生,可谓是一座天然的石雕艺术作品,故名朱雀山。
于垚一身运动装束,背着一个小巧的登山包。彭伊叶戴着遮阳帽和太阳镜,把红色的运动上衣系在腰间。二人显然是走了很长的路,身上蒸腾着热气,手拉着手,风尘仆仆地来到山脚下。彭伊叶摘下眼镜挂在衣服上,理了理汗湿的发际,停下脚步喘息着。于垚见状也停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两瓶水,拧开盖,递给彭伊叶一瓶,自己仰脖几口就喝去半瓶水,抹着嘴上的水滴,抬眼向山顶望去。在柔和的阳光下,山峦起伏叠嶂,密林隐绿苍茫,在主峰寻梦峰的半山腰,隐隐露出暗紫色房梁的寺宇,显得庄重而神秘。
彭伊叶一边小口地喝着水,一边眯着眼睛随于垚的目光看去。她很少这么亲近地感受大自然,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眼前的美景让她兴奋不已。她把水瓶递给于垚的同时,感慨地拉住于垚,像小孩般开心雀跃:“于垚,这天斧神铸的景色真美啊!”
“是啊,离开了城市的喧嚣,摆脱了人群的踵拥,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让人倍觉心旷神怡。”于垚接着彭伊叶的话头,也跟着抒发感怀。
“那还等什么,走啊!”彭伊叶迫不及待地拉着于垚就往山上跑。
“不要心急,路还长着呢。”于垚虽是这样说,还是紧赶几步,跟上彭伊叶的脚步。
开始,二人在石径小路上还说说笑笑,走着走着,脚步就慢了,接着就是气喘吁吁。尤其是彭伊叶,脸上渗着汗珠,咬着牙拽住于垚的手亦步亦趋地艰难前行。
看彭伊叶实在走不动了,在一块巨石旁,于垚提议休息一会儿。
彭伊叶趴在巨石上,大口地喘息。还没等把气喘匀,她便手扶巨石,声情并茂地发着感慨,满怀激情地做起了文章:“清爽荡漾的微风吹拂着绿树青草,曲径通幽的山路延伸着圣洁神秘,耳畔聆听着‘喳喳’的鸟语,鼻尖醉嗅着浓郁的芬芳,贪婪地深吸一口气,惬意舒爽沁心底。啊,这真是人间仙境,当代的世外桃源!”
看着彭伊叶忘我的表现,于垚开心地笑了。
感慨过后,彭伊叶余兴未消地说:“今天我很开心,在这纯净的大自然怀抱里,什么忧虑和烦恼都没了,如果每天都能这样该多好哇!”
于垚含笑看着彭伊叶,说:“这里确实很好,不但可以排解忧烦,还可以感悟释怀,别忘了咱们来的主要目的,还有心灵的洗礼呢?”
“对,咱们继续前行!”彭伊叶说着紧了紧缠在腰间的运动衣袖子,就要起步开拔。
“慢着,先不要着急,”于垚一跃跳到巨石上,“咱们平时没有尽情排解发泄的机会,现在你如果心里有积淤,就可以在这里大声喊叫,在这里尽情地释放,就像我这样。”说着,于垚在巨石上站定,运足丹田之气,挥舞着手臂,放开喉咙,“啊嗷啊嗷”地大喊起来,声音拖得很长,在山谷间盘旋缠绕,久久不息。喊完后,于垚晃晃头,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马上就显得精神倍增。
彭伊叶也来了兴致,让于垚拉她上去,如法炮制地喊了一阵,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心情更清爽了。
两人洋溢着亢奋的激情,继续上路。
来到寺宇门前的平台,人立时多了起来。有跑步、踢毽、练刀棒的,也有吹笛子、练声、唱京剧的,还有拎着一桶水,拿着大号毛笔,在水泥平地上写字的,一堆一簇,各得其乐。而更多的人都是奔着寺庙来的,所以寺宇门前人们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于垚和彭伊叶走上寺宇大门的台阶,门边立着一个红框玻璃面的功德箱,旁边站着一位僧人,见到他们便双手合十,垂头念道:“施主万福,请施主布施。”
于垚看到功德箱里百元、五十元、十元、一元的都有,就掏出二十元放到功德箱里,问僧人:“请问大师,您这里是否有一位一尘禅师?”
僧人看了于垚他俩一眼,说:“本寺法师均佛法造诣精深,请施主自便。”
于垚想了想,又掏出一张五十元钱放入功德箱,问:“我们是慕名而来,请大师给予指点。”
僧人垂目回道:“这里禅师不止一位,施主心诚都会得到让你满意的法度,不必非选一尘禅师。”
于垚掏出一个电话本,从夹层里拿出一张折叠的一百元钱放到功德箱里,双手合十,说:“大师,恳请您明鉴我们的诚意,只求一尘禅师的法位?”
僧人身体微微前倾,答道:“本寺只有隐浮阁常年不开,恐怕施主也很难叩开此门,阿弥陀佛。”
于垚回礼,说声多谢大师,拉着彭伊叶走了进去。
寺院里房屋呈一正两侧排列,大多寺殿都开着门,每个门前都立着一个功德箱,门前摆着供香、蜡烛和桶装的竹签,在香火缭绕中,若有若无的音乐加上有节奏的木梆声,营造出一种浓重的净空氛围。一个个痴男信女排着队虔诚地跪拜在殿上,请香祈祷,求卦问卜。在攒动的人群中,于垚拉着彭伊叶挨个寺殿地走,看着殿上方的牌子寻找“隐浮阁”。
在正面的寺殿走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隐浮阁”的牌子。彭伊叶看到正殿与侧殿的树丛中有一条小路,路旁竖一块牌子,上书“游人止步”。便对于垚说:“哎,你看,一尘禅师的‘隐浮阁’能不能在那里面?”
于垚点点头,说:“对,有可能在那里,走,看看去。”
二人趁没人注意,顺小路走进去,看到绿树环绕中有一排房子,房子边上是一畦畦菜地。走进房前,最边上的一个门上简简单单地钉着一块“隐浮阁”的牌子。彭伊叶指着牌子惊喜地刚要说话,于垚伸出食指,“嘘”的一个动作,彭伊叶哑然地吐了一下舌头,二人躲在一个树后观察起来。这可能就是众僧的后禅院,也就是他们吃饭休息的地方。靠远端的房间也许是他们的斋房,时时有僧人出出入入地洗菜、倒水。其他的房门都关闭着,而只有“隐浮阁”挂着牌子。也许是一尘禅师入佛门不久,又不愿抛头露面,也就临时给他一个相对安静的住禅合一的房子。
于垚把自己的判断小声说给彭伊叶,彭伊叶也点头表示赞同。二人正思忖间,忽见“隐浮阁”的房门开启,走出一位僧人,二人连忙藏好身子,警觉地看着僧人的一举一动。
僧人身材高挑,皮肤白净,脸部轮廓见棱见角,戴着一副眼镜,透出一股书生气。他略微低头,表情严肃,目不斜视,嘴里念念有词地沿着小路朝院墙深处走去,从他茶褐色略显宽大的僧袍背影看去,他的身体有些单薄。
于垚对彭伊叶说:“你等我一下,我看看他去哪儿。”说着,朝僧人跟了过去。很快,于垚回来了,小声对彭伊叶说:“那是僧人的厕所,咱们在这等他。”
不一会儿,僧人从原路返回,于垚拉了彭伊叶一下,二人从树后闪出来,立在路边,于垚双手合十,彭伊叶也学于垚的样子双手合十,待僧人来到身前,于垚问:“您好,请问您就是一尘禅师吗?”
僧人冷丁被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于垚和彭伊叶,没有说话,略施一礼,后撤半步,迅速离开,回屋后关上房门。
彭伊叶小声说:“看来真就是他,对咱们不理不睬呀。”
于垚说:“这人确实有个性,有内涵,一定要接触到他。”
彭伊叶问:“他不出屋,也不理咱们,怎么能和他说上话呢?”
于垚看着紧闭房门的“隐浮阁”说:“像其他人那样正面接触肯定不行,咱们得想其他办法。”
这时,一个僧人从此路过,见到于垚和彭伊叶,停住,面对二人,单手合十,说:“僧人后禅院,施主勿扰,请回到前殿,阿弥陀佛。”
二人坐到前殿一个背阴的台阶上,于垚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面包和水,递给彭伊叶,说:“到中午了,咱们也吃点斋饭吧。”
彭伊叶接过面包和水,有些担心地说:“今天咱们能和一尘禅师接触上吗?”
于垚咬了一口面包,喝口水咽下,抹了一下嘴,说:“咱们还是诚心去做吧,至于结果,那就随缘了。”
彭伊叶撕着面包,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说:“怎么还能再见到他呢?”
于垚看着离开寺殿关上房门的僧人,说:“他们都去吃斋午休了,等下午咱们还到厕所的路边等他,让他知道我们的诚意,或许就能打动他。”
彭伊叶问:“你有把握?”
于垚摇摇头:“不知道,但凭同是年轻人的直觉,我想,他绝不是想彻底封闭自己,而是没有遇到可以沟通心灵的人。”
彭伊叶看着于垚,赞许地点点头。随即又微红着脸说:“那个地方,我去……让僧人们看到,好吗?”
于垚想了想,说:“咱们先在树丛边等待,见他去时,在他回来的路上求见。”
彭伊叶说:“行,反正咱也来了,能争取还是尽量地争取。”于垚看着她笑笑,起身把手中的垃圾纸袋送到不远处的垃圾箱里。彭伊叶慢慢喝着水,看着一伙伙或吃喝、或谈笑与他俩同样休息等待的人们,问回来坐下的于垚:“你信佛吗?要不咱们也拜一下,求一卦?”
于垚笑着摇摇头:“我是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者,对佛门悟道不信也不排斥,我不会借此来排解自己,但也不反对他人笃诚求得心安。如果你想求得一炷香,随你。”
彭伊叶问:“那你呢?”
于垚回答:“我在一旁默默地祝福你心想事成。”
彭伊叶眨了眨眼睛,说:“你心里根本就不相信凭此会心想事成,那我还是随你吧,算了。”随即,彭伊叶好像有所恍然,“哦,我明白了,你要见一尘禅师,并不是把他看成了一个皈依佛门的人,而是觉得他身上有许多未知的奥秘,想要从他身上了解或感悟什么,对吗?”
于垚含笑点点头,说:“对,我想用同龄人的触角,探究和感受一下他这种独特另类的内心世界,或许会有从常人那里得不到的不一样的启迪。”
彭伊叶露出天真的表情,说:“照你这么说,我也是满期待的。”
于垚说:“那咱就养精蓄锐,你靠我身上眯一会儿吧。”说着,于垚把双腿支起,摆好了姿势趴在腿上。彭伊叶往于垚身上靠了靠,手扶着于垚的肩膀,把头贴到手上,闭上眼睛,露出了甜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