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已指向半夜十二点,彭伊叶和冯娅靠在双人床头抱膝而坐,两人都处在兴奋之中,显然是唠了很久。
冯娅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扈广前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不足挂齿,而你和于垚的邂逅相知倒有些意味。不过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可以说一些闲话了。其实爱与被爱不是非要说出来的,那是一种感觉,在苍苍人海和陌陌红尘中,谁与谁是有缘还是有份,谁也说不清。缘来了,份不在,彼此就是匆匆过客;份若在,却无缘,那只是梦中的情人。没有人会逃得了红尘一劫,因此,这世界上,才有了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也才演绎出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的故事。”
彭伊叶已摆脱了阴郁的情绪,带着羡慕的口吻问:“我看你的年龄也不大,怎么能知道的这么多?”
冯娅感慨地说:“我已在社会上闯荡了几年,这些都是我辛酸经历的总结,有时候也是不堪回首啊!”
“难道步入社会都要经历这些坎坎坷坷吗?”彭伊叶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
冯娅说:“无论是情感上,还是人生目标的追求上,波折起伏是历练成长的必经之路,一步步校正自己,也就一步步地走向成熟。”
彭伊叶突然说:“看来我对于垚真的有点草率了,可他的那些事实在是让我……让我无法面对。”
冯娅劝解说:“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想那么多了,把握好以后是最重要的。”
彭伊叶看了冯娅一眼,陷入沉思,半天没有出声。
冯娅看了看墙上的表,拍了拍彭伊叶,说:“已经后半夜了,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彭伊叶没有动,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冯娅:“于垚他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刚要躺下的冯娅重又支起身,看着彭伊叶说:“看来你还是不能把他忘掉。”
彭伊叶用游丝般的细声说:“我真想把他彻底忘掉,但我确实很难把他从我心中剔除掉。”
冯娅往彭伊叶身边靠了靠,想说什么,又打住了。
彭伊叶感觉到了冯娅的欲言又止,就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冯娅摆摆手,说:“算了,还是不说了吧,别再节外生枝。”
彭伊叶向冯娅投以探究的目光,说:“今天咱们不是交心嘛,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怕说了,再引起你的伤感,因为,这事可能是无法挽回的。”冯娅犹豫着说。
彭伊叶凄切的一个叹息,说:“把话都说开了,我也就知道自己以后该怎样做了,也算是一个经验积累吧。”
冯娅说:“那我说了,你既不要当真地去较真儿,也不要懊恼地生闷气。因为我是真诚地希望你能在以后的时光中把握住属于你的缘分。”
彭伊叶说:“你不用这么多的铺垫,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冯娅一笑,说:“其实我与你和于垚第一次相见,就特别地羡慕你们,觉得你们的关系是那么的和谐。来到公司后,知道了你和扈总的特定关系,但我却更看好你和于垚。通过你的讲述,我对于垚有了新的了解,也更加深了我对他的感受。他是一个睿智大度,襟怀坦白,忍辱负重,善解人意的人,是一个有着无限魅力的男人。至于你说的他那两件事,如果是放在我身上,我也接受不了。但你如果能静下来想一想,他真的就是那种龌龊和不检点的人吗?我有疑问。是,他的那种行为确实不光彩,令人不齿。可他是在自己的私密空间里,也许是不得不为的生理反应。而所说的与他人轻浮乱性,你不说,我是不会相信的。单就他为了你,能良苦用心地甘愿受苦,能忍受那么多的非难,却从没有一句怨言,这样的内心,一个不在一个知识层次上的女工能轻易地得到占有吗?可这些又都是你亲眼所见所闻,所以我虽有疑问,却也无从解释。”
彭伊叶渴求地问:“那你说,我是不是冤枉了他呢?”
冯娅摇摇头,说:“就这些现象来说,我不敢确定,算了,反正他也走了。”
彭伊叶露出极度失望的表情,说:“你是说,他一定会走呗。”
冯娅想了想,点点头说:“恕我直言,他会走的。因为他在这儿的前提是你需要他,而你已明确地告诉他,你不但不再需要他,而且还不愿再见到他。凭他的性格,他不会再赖在这里给你添堵的。”
彭伊叶沉默了,然后无声地躺下,把毛巾被拉过了头。
冯娅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彭伊叶,暗叹一声,回手拉灭了灯。
黑暗中,冯娅很快睡着了。而彭伊叶拉下毛巾被,眼睛盯着天花板,于垚以往的影子幽灵般在脑海里飘着、跳着,挥之不去。这样想着想着,眼里闪出了泪花。
于垚拿着辞职报告和一份材料来到扈广前办公室门前,敲门进屋,默默地把辞职报告递给扈广前。
扈广前斜靠在皮椅上,乜斜着眼睛看着于垚,接过辞职报告瞄了一眼,随手往桌上一扔,揶揄地一笑,说:“嘿嘿,是彭伊叶让你来的吧,看来你是不受待见啦,让人扫地出门了吧。”
于垚没有理会扈广前的语言调谑,淡淡地说:“我辞职是我个人的原因,与其他人无关。你就按正常程序,给我办手续吧。”
扈广前坐正了身子,把辞职报告摆在面前看了看,拿起笔,说:“辞职得有个原因和说服力,你这上面光写了因个人原因,太笼统了,你得跟我说清辞职的具体理由,让我看看符不符合辞职的条件。”
“你……”于垚再次忍住了扈广前明显的挑衅,说,“辞职是我的自由,我觉得在这里不顺心,就有权利选择辞职。”
扈广前仍是面带微笑地说:“不顺心也得有个具体方面呐,是工作不如意还是感情受挫折,我们也好根据情况是否进行挽留呀。”
于垚不愿再跟他这样无聊地说下去,就说:“我就不想在这儿干了,不必挽留,你就把手续给我办了吧。”
扈广前不依不饶地说:“那不行啊,我把你稀里糊涂地放走了,到时候彭总问起来,说为什么把你这样一个人才轻易放走了,我无法递上当票呀。”
于垚极力控制着自己,但心中的愤懑还是表露出来:“扈总,我知道你对我存有成见,但我离开公司对你来说并不是坏事,你没必要对我如此这般,放我走就是了。”
扈广前把手中的笔一下下地在桌上顿着,带着居高临下的口吻说:“我是公事公办,不存在什么成见之说,就算是我有意刁难你,这也是制度范围之内,你必须得接招,给我答复,不然我有权拒绝签字。”
于垚想尽快离开这里,就说:“那好吧,我是工作不顺心不如意,可以吧。”
扈广前说:“不对呀,在车间那么艰苦的环境里你都能心情舒畅,给了你一个尽情发挥施展的空间,反倒不顺心不如意了,原因如何呀?”
于垚知道他是想要听什么,为了摆脱他的纠缠,就坦然地说:“我来公司是为了彭伊叶,因为她那时候需要我,我离开也是为了彭伊叶,因为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扈广前露出满意的表情,说:“这就对了嘛,什么时候都要实话实说。现在不是彭伊叶不需要你了,而是她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厌恶你了,不想再见你了,你在这里呆不下去了,所以你只有灰溜溜地离开,我说得不过分吧?”
“……”于垚愤怒地刚要发作,想了想,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好了好了,你也不用说什么了,我理解你,也成全你。”扈广前说着,在辞职报告上签了字,递给于垚,“拿去到财务部结算吧。”
于垚拿过辞职报告,看了看,迟疑了一下,把手中的材料放到桌上,说:“麻烦你把这份材料转交给彭助理,就说我走了。”说完,扭头就走。
在于垚的身后,扈广前得意地暗笑着。突然,他把走到门前的于垚叫住:“于垚,你等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于垚回头,冷冷地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扈广前说:“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被赶走吧,你回来,我可以告诉你。”
于垚打开门,说:“我不需要。”
扈广前说:“你回来,我给你一样东西,再走也就没什么可抱怨和后悔的了,大度一些嘛。”
于垚想了想,走了回来,眼睛直视着扈广前。
扈广前把于垚手中的辞职报告抽出来,放到抽屉里,又拿出一个优盘递给于垚,说:“既然你能大度地回来,那我也不能显得太小气,让你觉得我是在落井下石,这东西你拿回去研究一下,想尽快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再回来找我,如果有骨气,还想留下来,我可以网开一面成全你,你就……”扈广前想了一下,“你就直接到生产部报到,他们还缺一个车间技术员,我一会儿就跟他们打招呼,你请便吧。”
于垚狐疑地接过优盘,审视地看着扈广前,扈广还以一个胜利者的微笑,于垚转身离开。
扈广前随手拿起于垚放到桌上的材料,看了一下,随即就认真看了起来,待反复把材料翻了几遍后,沉思了一会儿,拿着材料,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