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云汉这些天一直在酝酿该怎么去找业主落实设计授权的事。他拿着监理已经签字的要求授权的文件沉吟再三。后来他拿着一部新手机,带着翻译童一骏和田悦悦找到业主。自从那次冲突过后,他就很少带田悦悦单独出去了。
业主赫斯是一个个头稍矮身材发胖的中年黑人,和蔼宽厚,他是玛亚戈公路的业主方代理。
他们去的时候,赫斯正在现场巡视,大车大车的回填石料拉到施工现场,堆在一边的空地上。贾云汉对着赫斯招招手,再给他一个亲热的拥抱。
“赫斯,几天不见,好像瘦了很多,怎么,很忙吗?”贾云汉亲热的说道。
“现场停工十个月,这不才开工吗?是挺忙的!”赫斯说。
“哎呀,赫斯,办公室里新来的那个女孩子不错啊。小心你老婆找来了哇!”贾云汉做个鬼脸说。
“嘿嘿嘿嘿,是我们的清洁工。”赫斯脸色尴尬。
“这是我们中国的美女,你看,为了和你说话,我把我们项目部最漂亮的女翻译都带来了。”贾云汉说。
田悦悦一边翻译,一边嘴角上翘,讨好的娇笑。
赫斯有点发晕,田悦悦的招牌笑容一下子把他捧上天去了。
“这里有部新手机,我想把它送给你,毕竟这么长时间又开工了,我们枫总也很高兴……是个心意!”
“哦。哦。”赫斯高兴的收下了手机,黑黑的粗壮的手指划了一下屏幕,“可是,我不会使用啊!”
贾云汉说:“童一骏,田悦悦,我们到办公室里去给赫斯先生把手机装好。”
三人一行到了办公室,坐下来。童一骏给赫斯装手机,贾云汉用简单的葡语和各种夸张的肢体语言跟赫斯聊天,田悦悦协助着翻译。安哥拉人被葡萄牙人统治了500年,他们的骨子里有种讨好他人的气质,说着说着,赫斯先生开始手舞足蹈,变得活泼起来。
贾云汉说:“赫斯先生,您是老板,您是大老板,我们是您的仆人!”
“哈哈哈哈,不不不!”赫斯大笑。长期为奴隶的种族从未经受过这样的抬举,他有点飘飘忽忽的。
“为了让安哥拉人民早点使用这条马路,我们可是想了很多办法,那个AJUDA……”贾云汉说着摇摇头,用葡语说,“不好……”
赫斯嘿嘿的笑着。
“老板,您知道吗?高特的设计是存在巨大缺陷的!”
“是的!”赫斯说,“他们的设计是我们大家否定了的。你们的设计进行得怎样了?”
“老板!你们要是不给我们设计权利,我们哪敢设计?就算设计好了也不敢用啊?”贾云汉说。
“我们不是已经同意让你们设计了吗?”赫斯说道。
“口头上是说过了,可是没有贵方的书面授权!”贾云汉说。
“这个……用不着吧!”赫斯迟疑着说。
“在您看来也许是多余的,可是老板啊!这么大的事情,您老板不正式发个话,我们怎么敢擅作主张呢?赫斯先生!您是老板,您是大老板啊!什么都是您说了算!我们诚惶诚恐,不敢不尊重大老板的权利啊!”贾云汉拉着他的手,苦着脸说。
“哈哈,不至于吧!”赫斯笑着摇摇头。
“亲爱的赫斯先生!桥梁和隧洞施工现场等着设计图纸啊!这事可拖不得!现在你们是上帝,我们是小奴役,上帝没有指令,小奴役不敢随便做事啊!赫斯先生,您帮帮我们吧!”贾云汉几近哀求道。
“哈哈,好啦!贾先生!那我要怎么才能帮到您呢?”赫斯仍然是一脸憨厚,在他眼里,贾云汉一直就是个可靠有趣的人。
贾云汉赶紧拿出包里的葡语文件,递给赫斯:“看!这是我们起草的文件,要求您和您的高层授权,同意我们对公路进行重新设计。AJUDA也表示同意,他们也签字了。”
赫斯认真的看了看文件,上面其实也就是两句话:“为了有效保障工程顺利进行,我方要求业主方授权本公司对玛亚戈公路进行优化设计。”赫斯说:“我考虑考虑吧!不过,这个要上层集体讨论才可以通过的。”
过了三天,有人从现场办公室带回了赫斯签字的文件,兰欣兴高采烈的找到贾云汉,说:“签了!”
贾云汉看了一下,淡淡的说:“这只是赫斯个人的签字,他还要报上层通过才能正式生效的。”
在等待的这段时期内,贾云汉就像一个蛰伏的猎手,潜伏不动,静观其变。很多事情是不能轻易出手的,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对方一旦开始拒绝了,就很难扳回局面。兰欣感觉到他猫着步子,轻悄悄的走到猎物背后,寻找致命部位。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兰欣发现一些奇怪的现象,他半夜会经常起来对着电脑聊天,他给自己夹菜枫总会大声斥责,冯凌总是暗示她和贾云汉之间的亲密,田悦悦和贾云汉总是那么默契……
各种迹象表明他们好像越走越远。
不过,也许不能说是越走越远,而应该是他们从来就没有走近过。
一次,贾云汉去布尼达之前到海山给兰欣买了一条项链。贾云汉走后,冯凌拿出了一条项链,那条项链正是兰欣在市场上看到过的。“莫非这是贾云汉给冯凌买的?”兰欣一再提醒自己要冷静,她装作没事一样。
“有的女人的确非常冷静,但她的冷静又怎么比得过枫总、宾总还有贾总呢?”冯凌意味深长的说。
兰欣听了暗暗吃惊,因为这话的语气很像某种提醒。兰欣感觉到她陷入了一个极端恶劣的环境,而这个环境的缔造者竟然有贾云汉本人!
兰欣觉得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那些日子,她经常梦见自己穿行在一个狭小的地下隧道,梦中的她渴望见到天空和阳光。
她不能走,她跟公司请了一年假,半途灰溜溜的回去算什么?她就像砧板上的鱼,不停的跳跃挣扎着。
在兰欣郁闷的时候,贾云汉有时候会突然灵机一动,跑到兰欣这里,说:“走,出去晃晃!”
兰欣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惊喜了。她总是兴冲冲的换上防晒衣,涂上防晒霜,戴上帽子和墨镜,开开心心的跟着贾云汉出门。每当这个时候,兰欣会真正感到开心,就他们俩,贾云汉开着车,车厢后备箱里放着钓鱼竿和水桶,开着音乐,迎着海风,开往亲爱的长着椰子树的伊利亚岛,充满阳光和美食的伊利亚岛,快乐轻松的伊利亚岛,属于他们俩的伊利亚岛。
一次,兰欣忍不住说:“我好想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刻!”贾云汉不做声,兰欣看不清他真实的表情,只看到一个虚弱的笑容。
贾云汉和兰欣来到防波堤上,贾云汉开始钓鱼。兰欣拿了一本葡语书边听音乐边学葡语。
“呀!好大一条啊!”贾云汉喊着,拉起一条两寸长的银光闪闪的海鱼。兰欣也开心的拍手大笑。这次贾云汉运气很好,扔下钩子不到二十秒钟就会有一条鱼上钩,不一会儿,就钓到了大半桶鱼,而且都是一个品种,银光闪闪的煞是好看。钓完鱼,贾云汉和兰欣就在海滨吃西餐,看大海,看晚霞。贾云汉也会讲他以前的事情。
夕阳吻着大海,碧绿如玉的海水仿佛就在脚下。瘦瘦的黑小伙端上烤鳕鱼和作料。鳕鱼刺少,小碗大一块鱼肉,外焦里嫩,拌上黄亮的橄榄油,还有切得碎碎的洋葱,再挤上柠檬汁,煮熟的青菜、土豆,加上一点特别香的小米椒辣酱,真是难得的美味。还有各色饭前饭后点心,鲜榨果汁,每次都让兰欣吃个大饱。
他们回到项目部,拿出桶,大家都惊叹收获颇丰。厨师将鱼做好,味道异常鲜美。
为了贾云汉,兰欣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
力生是丰林建筑公司的一个年轻小伙子。他长胳膊长腿的,面容黧黑,戴着一副眼镜,颇有些欧美人的体格。他会时不时来找兰欣借一些小生活用品,然后再找机会还给她。
贾云汉是一个敏感的人,一次他看见力生,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兰欣要是出轨了,我会把她扔到大西洋里去。”兰欣和力生都没有做声。旁的人帮着腔:“是啊!要赶紧回头呀,那可是条不归路!”
施工现场渐渐热闹起来,很多中国工人在轰鸣的机器声中工作。很快,二灰碎石铺完了,现场开始铺混凝土,一时工人更多了。
兰欣做完手头上的事后来到现场,看到贾云汉也在那里。贾云汉向他招招手:“过来过来!”
贾云汉和几个工人在聊天,兰欣也在一边坐下。
“你们是哪里人?听口音是河北的?”
“是的。”一个工人说道。这个人已经50多岁了,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一脸愁苦。
“你们一年可以拿到多少工资?”兰欣问道。
“五六万吧!”工人说,“其实在国内也少不了多少。”
“那为啥出来了呢?”
“老板说来了一年可以拿十万的,我们就来了。”那工人重重的吸了口烟,“我们是被骗来的!”
“那您多长时间回一次家呢?”兰欣问。
“我三年没回去了!”老工人的声音里掠过一丝凄楚。
“这么久啊?”贾云汉也很诧异。
“贾总啊!我还算好,他——”他指指那个正在收拾工具的青年男人说,“他五年没回去了!”
“那为啥不回去呢?”兰欣急切的问道。
“一去一来机票和住宿开销就要三四万,那在这里一年上头不白干了吗?”老工人拧了一下鼻子说。
“哎呀!不容易啊!”贾云汉豪放不羁的气质又出来了,“哈哈!那想女人了咋办?”
老工人悄悄的靠近了点,低声说:“他在外面包了一个黑妞……也不花多少钱!”
“黑妞?身上一股子臭味,怎么受得了?”贾云汉说。
“我也受不了,又怕病……这年头啊!……年轻人,不管那么多!”老工人说。
“这里所有年轻人都找黑妞吗?”贾云汉开玩笑似的厚着脸皮问。
“有的就找男人了……”老工人低声说道。
“哎——哎——”贾云汉赶紧打断老工人的话,“这事儿您知道就行,可别乱说,多大点事呢?是不是……”
“是……是是是……”老工人红了脸,喏嚅着。
兰欣心里咯噔一下,也红了脸。
丰林公司的老板是城建公司的分包商,因为他们有大帮人马在这里,设备又齐全,因此转包成本会更小。他们的驻地很近,兰欣见过他们的陈总——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总是一副逗乐的样子看着兰欣。
“你们是陈总他们招来的吗?”兰欣问。
“不是,我们又是栾总手下的人。因为人手不够,丰林的陈总又把活包给了很多人,我们的栾总是其中的一个女老板。”老工人说道。
兰欣没有做声。只见贾云汉掏出手机,给枫轩天打了一个电话,寒暄几句,问了下国内的情况,就说:“丰林把工程又进行了层层分包,这样,你看,我们是不是要在工程管理上加大力度了?……是是是……幸亏AJUDA总是在盯着,不过我们自己也不能放松,这样……晚上召开个生产会议,重新部署人员,好好好……”
放下电话,贾云汉站起身,对兰欣说:“走!”
走着走着,贾云汉发现有一段路基旁边有点异样。贾云汉说:“这是怎么回事?”
“裂口子了!”兰欣说。
贾云汉重重的叹口气,脸色非常难看。这时丰林公司负责监督质量的刘龙过来了,这是一个粗犷的大汉,很长的头发披散着,乍一看像个艺术家。这里长头发的男人是非常多的,兰欣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跟贾云汉打招呼。
贾云汉没理他,指着那条分界线说:“这怎么回事?”
“哦,贾总,抽烟抽烟!”刘龙笑嘻嘻的说着掏出一支烟。
“我问这是怎么回事!”贾云汉仍然严厉的问道。
“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我想问个事情……呵呵……”刘龙还想转移话题。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贾云汉火了。
刘龙也是一个不可一世的人,也火了:“你这态度就不友好了呢?”
“我问你这怎么回事!”贾云汉声音更大了。
“你什么东西?这么大脾气?告诉你,就算是陈总的话,我也敢不听,你能把我怎么着?”刘龙指着贾云汉的鼻子说。
贾云汉一拳挥上去,刘龙一躲。两个人迅速的拉扯到一起。“算了算了!”兰欣在一旁大喊。
贾云汉将他使劲一推,两个人都往后倒,坐到了松软的黄土地了。刘龙站起来,拿了一大个土疙瘩,打算扔过来。贾云汉也站起身来准备再动手。
“云汉!这是干嘛啊!快回去!”兰欣赶紧把贾云汉拉到一边。
回去路上,贾云汉恶狠狠的骂着:“搞出这样的质量来还牛逼什么?老子恨不得打死他!老子没理他,是他硬是嬉皮笑脸的来和老子说话,听他一说,老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了,算了算了!”兰欣说。最近几天兰欣和贾云汉没有吵架,就出了这一出,兰欣感觉贾云汉不知道什么原因,肚子里仿佛憋着一股恶气,遇上谁倒霉就会爆发出来。
时光静悄悄的流逝着。安哥拉的雨季快过去了,安哥拉的雨下得也不多。这一带受副热带高压的控制,一年分为明显的旱季和雨季。兰欣收到气象站的一个表格,上面标注着每年的雨旱情况。在过去的五年中,不用说,旱季根本没雨,雨季最多半年下了三十次雨,最少的只下了五场雨。
“难怪这里不能发展农业!”兰欣联想到国际部的花圃厨娘燕天天浇水时的情形,兰欣突然明白了。安哥拉是世界最贫穷的国家之一,面包靠联合国无偿捐赠,所以这里的面包很便宜,只是其他商品物价高得吓人。
上午十点多,阳光普照,万里无云,院墙上的一种不知名的树开出了一簇簇红艳艳的花。兰欣和门卫用简单的葡语聊天。
“您叫什么名字?”兰欣问。
“我叫保罗。”
“请问您多大年龄了?”
“我快五十了!”保罗说。但兰欣觉得保罗并不显老,事实上所有的黑人都不显老。
“您有几个孩子?”
“我有五个孩子,我最大孩子的孙子都3岁了。我最小的儿子的儿子也已经12岁了。”他笑着说。安哥拉人普遍早婚,女孩子16岁出嫁是常事。
“您家里真热闹啊!”兰欣说。
“战争中死了好多人,在我们国家,随便生几个孩子都可以的。”
兰欣一点也不诧异,因为这里的清洁工也各自有一大群孩子。
正说着话,清洁工安娜把手机音乐开得山响,走过来了。
“嗨!保罗!”安娜一边唱歌一边扭动着身体打招呼。
安娜微胖,五官很大,圆润和谐,甚至可以说挺美。不过和其他黑人一样,她也挺懒,项目部周围巴掌大块地方她常常都不愿意弄干净,常常将手机的声音开得山响,她也跟着大声地唱歌,一边唱一边扭动身体。
不光安娜懒,其他的黑工都比较懒惰,宁愿不要钱也不愿意加班。他们没有储蓄意识,一旦发工资了就会奢侈地过一段时间,然后下半个月再借钱度日。一到双休,街上所有的店铺关门,就连面包都买不到,看来,葡萄牙给予他们500多年的殖民统治,不但改变了他们的语言,而且改变了他们的习惯和个性,享受主义已经植入到他们灵魂与思维的深处。这对于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黑人是不能听到明快有节奏的音乐的,一听就会着魔似地跟着全身扭动起来。
她常常唱着歌扫完那巴掌大一块地,然后搬把椅子坐着再唱,32岁的她已经做外婆了,经常兴高采烈地谈到她的外孙女。她五个孩子,最小的才6岁。黑人没有计划生育政策,政府鼓励他们生育。
可是最近,安娜不再唱歌了,眼神越来越忧郁。
有人告诉兰欣其中的奥秘。
原来,安娜在我们项目部上班,她的老公本拉蒂度在国际部开车,而她老公的情人艾戈也在国际部做清洁工。最近,艾戈又怀孕了。
兰欣的嘴张成了“o”形:居然有这么大胆的老公,胆敢把老婆和情人带到同一个公司上班!
“嗨!安娜!你好吗?”
安娜和保罗一块聊天去了。
兰欣想起了国际部那个妖冶的艾戈,那个令安娜苦恼不已的女人。
和安娜的圆润不同,艾戈长得有些骨感,高高的个子,脸上的颧骨也很明显,她经常扎着艳丽的头饰,画着鲜艳的口红。她有三个孩子,分别和三个男人所生,但没有一个男人娶她,全家都指靠她一个人养活。其中一个孩子就是本拉蒂度的,听说现在又怀了第四个孩子,大概也是本拉蒂度的。
安哥拉的男女关系是非常随便的,但开放到这种程度还是有点儿令兰欣感到意外。
这时,天气陡变,天上铺满诡异的云彩,仿佛一下子从艳阳高照的天堂坠落到暗无天日的地狱。轰隆隆,轰隆隆,闷雷仿佛就在头顶三尺上滚过。
大雨就这样泼下来了。
严格的来说,这根本不是雨,而是天上垂下的瀑布。哗哗哗,如同倾倒一样,密不透风,就算拿伞也是完全没有用处的。不到半小时,操场上就积起了没过脚踝的水,再过一小时,操场上的水已经可以没过小腿了。
两个小时后,就像突然的来一样,雨说停就停了,顿时湛湛青天出来了,熠熠红日出来了,天上干净得没有一丝云的痕迹,要不是看见路面上还在流动的雨水,你根本不会相信这里刚刚下过一场豪雨。
因为土壤不涵水,不一会儿,水也迅速的渗到土壤里去了。阳光又放射出锐利的光芒,只是没有热度,只有一种很舒服的痒痒的感觉。兰欣回到办公室,整理好那些文件,又给清洁工交待了几句,她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心神不宁的听着冯凌和几个年轻人开着卖萌的玩笑。
兰欣感觉到冯凌最近对自己态度很不好。搬办公室时冯凌说几盒很贵的文件盒不见了,问兰欣看见了没有。兰欣说没有拿,当时你没有交给我。
冯凌不信,让兰欣在自己的文件柜里找了一遍。兰欣说没有。
冯凌说,你把柜门打开,我自己来找!
兰欣觉得心里很难过,但她还是打开了柜门。
冯凌找了一遍,发现没有,忽然抬头一看,原来搁在对面的柜子里了。兰欣觉得心里很委屈。
她一次次的想到离开,但她又不甘心放弃,就像一个已经被剥皮的牛蛙一样,被掏空了内脏,露出带血的肌肉,却仍然想要跳跃。
时光在静静的流逝,磕磕绊绊的两三个月过去了。兰欣正在对着一盆肉质植物发呆,忽然看见田悦悦拿来了一份文件交给兰欣说:“太好了!文件拿过来了!业主方高层的授权书来了!”
兰欣一听眼睛亮了:这是贾云汉多么渴望得到的一份文件啊!
她赶紧拿着文件找到贾云汉:“业主给我们的授权书来了!”
贾云汉瞪大了眼睛,拿过来一看,立刻眉开眼笑,笑骂道:“******,终于来了!”赶紧掏出电话用不太熟悉的葡语对业主赫斯千恩万谢,又给国内的枫轩天打了一个喜上眉梢的电话,兰欣不知怎么的,很嫉妒那种感觉。
半天,贾云汉看到守在一边的兰欣,说:“啊!你还在这儿啊!走,我们俩出去兜兜风,玩玩去!”
一会,贾云汉将她带到一个非常边远的烤鱼摊子上,点了两条烤鱼。烤鱼摊子外面支着大灰棚子,这个灰色的棚子大概是用什么为苇草编成的,已经有些破旧了,里面放着一个旧的西餐桌和四条长凳,都是原木的。一个黑女孩大概才十五六岁,满头扎着辫子,粉红色的淡蓝色的发带扎了一头,裹着淡绿的裙子,很苗条也很活泼。另一个女人年长,穿着蓝色条纹的裙子,背上用带子裹着一个婴儿,婴儿已经睡着了。
旁边是一个烤肉架子,下面放些木炭,上面烤着两条鱼,嗤嗤的冒着烟,一个胖胖的妇女在那里忙碌,旁边是一个塑料框子,里面装了些啤酒,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在那里整理一些空啤酒瓶。
贾云汉坐下来对那个男人说:“来一瓶啤酒和一瓶饮料。”
一会鱼烤好了,端上来,兰欣却发现腥味浓得无法下咽。这时那个穿绿色衣服的年轻女孩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好大一只鸟,黑色的羽毛,已经死了,问贾云汉要不要吃。
贾云汉犹犹豫豫,好像想吃的样子。
“别……”兰欣赶紧阻拦。
贾云汉又埋头吃鱼了,那女孩就子旁边一边呵呵的笑着,一边把那只死鸟拿在手里晃来晃去。兰欣吃几口,抬头看看,那个女孩子就笑起来。兰欣觉得有些恐怖,又有些同情,感觉怪怪的。
自从收到这份设计授权书,整个项目部的人仿佛都活了过来,仿佛荒原盼到了雨季一样。
这时,枫轩天也从国内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国内的鹰总。鹰总快60岁了,个子不高,大圆脸,头发花白,眼神如鹰一样深邃锐利。晚上,项目部举行了欢迎仪式。晚饭就坐后,鹰总说:“这次来不是为了你们的项目,而是我们三公司的另外一个项目。唉!一年了,几乎没有起步,我来看看,顺便先到你们这里看看,明天就走!”
枫轩天说:“您既然来了,就不要这么着急的走!一定先来给我们帮忙指导指导工作!”
“你们项目部现在正在步入正轨,慢慢打开了缺口了。那边的项目……闹心啊!”鹰总说。
兰欣知道那个项目。那是一个排污项目,也是AJUDA监理的,一年了,几乎没有开工,换了一个项目经理仍然没法开工。每次谈判都以失败告终,眼看着这个项目就要流产了。本来,像这样流产的中国项目在安哥拉数量不少,丰林公司就曾经因为AJUDA不得不放弃了一个价值1亿人民币的项目。
“他们已经停工一年了,也不急在这几天!您好不容易来了,明天到工地上看看,给我一些指导性意见!”枫轩天谦虚的说。
鹰总来的第二天就每天到现场去了,每天枫轩天都陪着他聊着工作上的事,看来,鹰总给予了不少指导性的意见。
为了庆祝顺利拿到授权设计书,项目部又在HANGKANG中国酒店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欢庆会。兰欣在这里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吃东西了,看着各种格式精美的菜肴送上来,兰欣就开心起来。
在饮食文化方面,这家酒店可以说融合了中西方菜肴的经典,蒜蓉大龙虾,烤石斑鱼,干锅牛肉,清汤火锅鸡,还有鱼翅羹,芥末生鱼片,清蒸蘸酱小海虾,清炒鱿鱼,干煸肥肠,海鱼肉多刺少,很入味,还有各式中国的传统菜如蒸肉饺子香肠四喜丸子春卷什么的。
吃过饭,包了个KTV唱歌,兰欣和贾云汉点了一首《千年等一回》,兰欣的声音很好听,唱了一段,枫轩天他们进来了,贾云汉慌忙放下话筒说:“别唱了,别唱了!”兰欣一脸愕然。然后是大家互相敬酒,说着恭维话。陈宾提了一瓶子啤酒过来:“云汉,敬你!你让项目部活过来了!”
“哎——这项目部不靠你陈宾,大家一分钱不赚,喝西北风啊?我们都靠着宾总吃饭!”
“兰欣,我有话跟你说!我们贾总是个很优秀的人,你可不要胡乱怀疑他!”陈宾说着敬了她一席酒。
兰欣有点惭愧,说:“他呀,要能赶上你一个小拇指就不错了!我们都靠你啊!”
正在哈哈大笑中,大屏幕上放出了孙燕姿的歌,几个男人跟着唱了起来,“每天经过广告街牌的广场,总想起儿时的那个梦想,穿新装,当新娘!”
兰欣感到有点恍惚迷离,就像吃了怪味胡豆一样。
看着兰欣心事重重的样子,贾云汉说:“鹰总过来交给我们一个任务,说总公司又接到一个防波堤项目,让我们帮忙考察一下。明天,我带你到罗比托玩玩,和那里的张总联系一下,获取一些经验。”
兰欣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下子乐开了花,在安哥拉的首都呆了这么久,她还没到安哥拉的边远之地去看过呢。贾云汉从来都是带来这样的惊喜,尤其是他们两个人的单独旅行,因为黑人司机卡尔是听不懂汉语的,所以兰欣觉得这次旅行是一个二人世界。
她兴冲冲的收拾东西。临走时,贾云汉对她说:别忘了,把水果刀带上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