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的病床前从未有过这么热闹,兵分三路来找人的韩家人和晚家三口人齐聚在这里。
韩家的张管事,于管事和女管家林姨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神色礼貌又客气,带一点恰到好处的热情,挑不出一点毛病,但是却显得极假极疏离。
晚子愿坐在母亲床头,面沉如水,晚晴浮肿的脸上也没有多少笑容,眼神复杂而冷漠。
兴奋的晚子望看到这场景,也不由敛了笑容,安静下来。
气氛尴尬起来。
晚子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哀求似的看着母亲和姐姐,晚晴这才缓缓开口,语气冷淡:“当年我怀着身孕被韩东启赶出来,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你们一向对我们不闻不问,突然来叫我们进韩家,这是什么道理?”
最先找上晚晴的林姨客气地欠欠身:“当年是大老爷他思虑不周,前天陶家的二公子提起一句,说见到了晚小姐,过得很不好。我们老爷上了年纪,念旧,乍听故人消息,便希望能跟您叙叙旧,顺便照料您的生活。”
晚子愿微微一惊,这才知道这件事居然又是陶妖搞出来的?
晚晴不知道女儿和陶妖分手的内幕,对陶妖这个人也一知半解,只道是个富家公子,此时惊疑不定地看向女儿。
晚子愿连忙解释:“妈,我没有,我若真有这个心思,半年前我们没分手的时候我就可以提出了。”
晚晴这才松了一口气,以她的骄傲,宁肯自己被困死在病床上,也绝对不会回头去找那个负心汉。但两个孩子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如果女儿和儿子都支持回去,她也很难坚持己见,忍痛也要先满足孩子们的心愿,她底气足了,便道:“替我谢谢你们大老爷,我不会回去的。”
韩家人还没说话,晚子望却最先跳起来:“妈!那你的病怎么办?还有姐……”
晚子愿一个凌厉的眼刀堵住了晚子望的话,他们说好的,不能告诉母亲她打工的事!
晚晴吃力地抬眼:慈爱地看着儿子,劝说道:“你们都大了,以后工作了,有了收入,也不需要靠别人养活了。妈的病还能撑一会儿,等你们挣钱了,生活就好了。”
“可是……”晚子望还要再说,他想一股脑地倾诉母亲药费的真相,姐姐为此作出的牺牲,可是看到晚晴眉宇间的沉郁,还有隐隐含恨的神色,他顿时说不下去了。
他也知道韩家给母亲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一个人养两个孩子的艰辛;日复一日的,不得不从事和心爱的珠宝专业不符合的下等工作;还和亲生父母决裂,导致他和姐姐至今都没有见过外祖父、外祖母,更没有见过任何其他兄弟姐妹,始终漂泊孤零于世。
晚子望不出声,晚子愿立刻站起来,冷淡地道:“我们就是这个意思,请你们离开吧。”
韩家的三个管事既没有劝,也没有插嘴,冷眼看着他们讨论出结果,也不回答,就这么起身行礼走了。
晚子望愣了愣:“他们什么意思?”
“可能本来就无所谓我们回不回去吧。”晚子愿淡淡说了句,不出意外地看到弟弟瞬间黯淡下去的神色。
她的心隐隐抽疼,她理解弟弟对父爱亲情,对优渥生活的渴望,毕竟他是被她和妈妈宠大的,心思单纯。
但是她和妈妈一样,她绝不会回到韩家,除非韩家把欠晚晴的道歉、解释、补偿统统算清楚,才有一线可能。
只是这一次委屈弟弟了。
……
走出病房,晚子愿安抚着沮丧的子望,晚子望还是有些垂头丧气:“进了韩家,姐姐你就不用去打工了,多好。”
“我宁愿打工,也不想进韩家,再说还有妈,二比一,子望,算了吧。”
晚子望张了张嘴,看到姐姐冷淡至极,不可商量的神色,终于泄气,回学校去了。
送走弟弟,晚子愿立刻给陶妖发了条短信:“你什么意思?”
陶妖没回复。
她郁卒地在走廊上透气,微风拂面,但有些事却不会随风而逝,半年前陶妖出国,按照家族安排去美国订婚,她就知道他们彻底结束了。可陶妖临走前还试图耍阴招留下她……现在回国了,也不肯放过她……
这时,手机响了。
却不是陶妖,而是赵传君的短信。
她告诉晚子愿,她打了一万块作为答谢,但家教的工作不能继续了,因为魏育铭的情况不太好,伤口愈合得很快,但是总是神智恍惚,仍然住院。本来活泼可爱的孩子,竟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眼珠子木嗒嗒的,见人也不笑,像不认得似的。
主治医生说,孩子脑部没问题,但心理受到刺激,慢慢养着就好了。
她心疼儿子,出了很多钱,把魏育铭送进条件更好的私立济世医院,因为那里有位王牌医生,对魏育铭的康复有帮助。
另外,王姐被抓到了,但是真凶另有其人。原来王姐在外面勾搭了一个男人,在男人的撺掇下,王姐的心野了,想捞点钱和他私奔。于是趁着暴雨夜,她带上那个男人进了赵传君家偷东西,被魏育铭发现,孩子尖叫,那个男人就打昏了他,两人一起逃了出去。
王姐归案,那个男人仍然在逃,听说还是拿王姐做了挡箭牌,自己卷了最值钱的首饰就毫不留恋地跑路了。
赵传君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姐,王姐知道后就面如死灰,形如枯槁,后悔不该忘恩负义,伤害了雇主家的孩子,还把自己赔了进去。可错已铸成,等待她的只能是牢狱之灾。
晚子愿看完也不由唏嘘。
唏嘘可怜的魏育铭,也唏嘘可怜的自己,在退学后,她又失去了一份收入丰厚的工作,祸不单行,雪上加霜,她的处境越发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