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湖的东面有一个村子,濒临湖滨,紧靠山梁。村子有百十户人家,青砖瓦房和土墙茅顶的农舍错落有致地隐藏于竹影柳荫之中,别具一格。鹅群鸭群游弋于湖边,鸡群觅食于房前屋后,叫声终日不断。天气好时,湖边的沙滩上摆开一长溜竹席。竹席上铺满银白色的鱼,远远的就可以闻到一股鱼腥味。
村西一所古老石房,高高的石脚伸进湖里,被浪涛舔得少了棱角,多了圆滑。房主人约二十五六岁,宽额大眼,理小平头,穿短衬裤,皮肤油黑发亮,村里人叫他鱼老虎。他家中无父母姐妹,独自一人,年初买了一条洋船,浪迹湖上。他有天生的好水性,又懂得鱼性,出湖必有所获。
那日,他起个早,行船湖上,不在本村的水域捕鱼,却绕个弯避开其它渔船,进入西边水域。西边水路远,很少有人来光顾。龙王嘴里抢财物,谁都怕海妖兴风作浪,弄个船翻人亡。鱼老虎不怕,他从小就跟着爹闯这片水域,水路熟。那次翻了船,爹和嫫葬身鱼腹。他使力抱住船头不放,浪把船打到岸边,拾得一条生命。
没有风,湖面蓝,闪着晶莹的光,像一枚蓝宝石镶嵌于峰峦群山之中,置于绿色绸缎之上,给滇中增添了不朽的美。
转眼到了那里,鱼老虎把机器的火熄了,住船,静观湖面,再把耳朵贴到船梆上,细听声音,辨别方位。看好了,听准了,就把那几十米长的丝网抖进湖里。过了些时间,正待起网,姑娘岩那边传来隐约的爆竹声。举目看去树林后升起一片烟雾,薄薄的,稀稀的。忽然又见一个人从树林中出来,绕过山包,走到那块离湖十余丈高的断壁上,不犹豫,不彷徨,不踌躇,身子一歪,像一片树叶飘入湖里,干净利落。“哎呀,不好!”他大吃一惊,开了洋船,急驰而去。刚靠近,他纵身一跳,沉入湖底,把一个人抱上船。
鱼老虎抱上来的是一位姑娘。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姑娘微睁双眼,嘴唇发乌,样子难看。过了片刻,她嘴一张,“哇”地吐出水,慢慢睁开眼睛,然后惊奇地从他怀里滑下来,靠到船梆上,颤抖着声音说:“你……你……”
“我……我……”鱼老虎语不达意。
姑娘就又低下头流泪,呜呜哭,知道自己被人救了,命不该绝。
鱼老虎就不说话,绷紧嘴唇,望着倒映在湖里的山影,洁白的云影,晃荡的船影,变形的人影。
不知咋整。姑娘扫视一下船舱,摸摸自己的头,叫道:“我的头巾……绿色头巾……留在湖里了。”
鱼老虎又一个猛子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