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来,梅影一直就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不要给林雨默发个短信。她没有回他的信息,他是否心里有些小小的生气,走了这么几天了,既然知道了她的电话,也没说问候一下她。
对于这个问题,她还是感到了苦恼,这一次意外的遇见,她心里是很珍惜的。可是短信里要跟他说些什么呢?又不能说很想他,唉!真是烦透了。就在她对着手机发呆时,午夜已悄然来临。
还没到凌晨两点,梅影早早地就让歇业了,这里的冬季很漫长,雪,时落时停,空气中透着冷冽,她把大衣紧紧地裹住,虽穿着长靴,但那风还是止不住地从大衣的底缝处往里灌,里外的温差太大了。她只在大衣里穿了一条羊绒的紧身裙,还是无袖的。自从瘦了之后,她也爱上了裙装,并且是紧身的,能够凸显她越发娇好的身体曲线,对于自己的容颜和身材,她是自信的。
又是一阵寒风灌进了她的脖子,梅影只得咬咬牙坐上车,心想着反正一会儿就挥汗如雨了。将近三十个人全跟在她身后,酒店门口停着揽客的车都被她们招走了,感觉排场还挺大,她们这帮人真挺扎眼的。
除了梅影不喜欢化妆外,她的这帮手下全都浓妆艳抹,那红红的嘴唇像涂了人血般,既没有达到妖艳的效果,还很别扭。每次一看到她们那红唇,她就会想到鲁迅先生的《药》,那老栓手里攥着的那个还滴着人血的馒头。是啊,“药”,多好的启迪哪,这世上有太多病入膏肓的人,岂是一味药就能治好的。人的思想若不能改变,就只能这么肤浅地活下去了,渐渐地老去,离去。
再瞧瞧她们一个个脸上擦的粉,如同墙上的膏灰般,一层又一层,将脸和脖子清晰地分开来。梅影摇摇头,跟她们说了多少次,化妆要注意整体效果,都他妈当耳边风,也懒得去说教了,把口水留着养神也好。
到了订好的包间坐下,梅影跟这家迪厅的李老板很熟,下午就打过电话把这最大的包间订了下来,李老板也会常带家人去他们酒店的洗浴中心洗个澡,蒸个桑拿什么的。这城市的确太小了,转过身就会遇见熟人。
“梅姐,有日子没来了吧,可把小弟我想坏了。这是李总特别交待要给梅姐送的两打酒,姐姐们先坐着,我去拿酒。”一看她走进来,迪吧里的小弟就对梅影很客气地说着。这里的服务生多半都认识她,在很多不眠的夜里,她也会独自来此喝酒,把自己灌到晕乎,回到酒店倒头就睡,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疯狂的玩耍。
时常她会看着那酒瓶里的沫子发呆,然后用力地一吹,全没了,她就对着酒瓶一阵傻笑,自从来了这里,她似乎越来越喜欢糊涂地活着。除了一门心思想着挣钱外,她的生活里已然没有别的事能令她兴趣盎然了。
梅影从包里拿出五十块钱来递给那小弟,“小子,知道你梅姐性情豪爽,尽拣好听的说嘛。来,拿着,眼尖着点哈,姐姐们没酒了就赶紧上。去吧,再弄点零食和水果来,完了我统一结账。”
如今的梅影再也没有当年摆地摊的落魄样了,她很会挣钱,也会花钱,数钞票有一种快感,买单也是一种乐趣。金钱的确是很重要的,在某些时候也能树立更高的威信和融洽很多关系。
谁若要是跟她说不喜欢钱,没准儿她会扇那人几巴掌的。“西北风”是不能填饱肚子的,装清高给谁看啊,不如直接把自己装进棺材里,再抹点香料啥的,千把年后成了木乃伊,也能换点银子来花,总算是给子孙后代留了点念想。每一次看电视剧,一见到那些矫情做作装纯的女主角,她还真是想把电视机砸了,可一想到砸坏了要赔偿,又只好轻轻放下了。
梅影一直认为,所谓的煽情,纯粹就是要观众把强奸当做享受,简直就是在贱踏大部分人类的智商,蹂躏人类的精神,荒废观众的时间,考验观众们的承受能力,侮辱观众们最基本的辩识读,误导许多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迅速萎缩着人们的视觉神经,让大部分人在一个混沌迷茫的世界里不知所措,让人们以为“西北风”的确是一种食物,且无比的甘甜爽口,还可涤荡人的魂灵。
她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她不明白电视究竟要给大家传递个什么讯息,家里都揭不开锅了,那些装神弄鬼的女主角们,还一个劲推辞别人的给予,然后穷途末路时又跑去卖身,真不知道那些编剧的脑袋是不是都被门夹了,真是莫名其妙。人不都得先把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去干活,去偿还吗?总之,那些在别人眼里的煽情戏是感动不了她的。有些事情做得过了就虚假了,她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几天来,她也在想,如果林雨默没有家室,在见面那一刹那,她肯定就一头扎进他怀里了,就如同当年与冷旭重逢那一晚。喜欢一个人,要么上,要么忘,没那么多的纠结。
想着想着又走神了,今晚不是来发泄,来狂欢的吗,那就痛快地疯吧。梅影站起身来,对着满屋的女孩子们大声说着。
“丫头们,今晚你们就开心地玩,今天老大全程买单,想点什么尽管点,甭跟我客气,午夜场的高潮还没到呢,反正这里是开通宵,大家玩得尽兴些。”
从前一个人来时,她喜欢坐在大厅吧台前喝酒,或是随着节奏疯狂地舞,幽暗的灯光模糊着世间的一切,那个时候她再也不需要用脑子去思考什么,只以最柔最魅的肢体来渲泄。
“老大,一会儿我们到最高的台上去蹦,你看那些领舞的跳的什么嘛,没劲。”一个湖南来的小丫头发杂音了,梅影现在都懒于去问她们姓氏名谁,那么多人叫起来好累,通通叫她们丫头,她们都很会跳舞,那几个领舞的身段确实差了些。
强劲激烈的曲子让梅影止不住身体的狂野,脱下大衣,血开始沸腾,手跟脚在迷离的灯光中若隐若现,听不到任何人说话,音乐盖过了所有,此时此刻,仿佛这世上只有音乐在震天吼。她不想冷旭,更不想林雨默,她现在只需要用汗水来淋湿这一个冬夜。
人很多,能够舞动的空间越来越窄,突然,她被两个手下抬上了那最中间的高处。梅影望了望台下,定了定神,既然已上来了,那就跳吧,她还真不知道什么叫怯场。
那舞台上还有一个领舞的帅哥,那几个女舞者在两旁的低矮处。猛然听见下面一阵轰叫声与口哨声,平身第一次被人抬上舞台来,她只听得一帮手下在下面狂吼“老大,你最棒!老大,你最牛!”。梅影的心底在那一瞬间涌动出了无比的狂野和激情,这个夜晚她太需要发泄了。
她开始舞动自己的身驱,渐渐地与那帅哥很默契地配合,就差没有腾空翻了,她尽情地舞,时而紧贴那帅哥,以肢体去魅惑,时而又被他拉入怀中,以假意的温存去俯耳聆听台下那一声声尖叫,时而又与他同时挥洒着手臂,示意下面的人一起扭动。
梅影喜欢这样以肢体去诠释,去挥舞心头纠结的烦躁与不安。这是另外的一个世界,不再需要以温婉的话语去打动谁,也不需要以一种别扭的姿态去应对谁,更不需要去面对心底里隐隐升腾的对林雨默暧昧的情愫。这里只有吼叫,只有汗水,只有迷幻的灯光,只有那一张张青春的脸和肆意挥洒的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