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的灯火久久不灭,颜子顾将那堆积起的奏章一推而下,旁边秋喜心惊胆战的伺候着,皇帝为什么发火,自皇上登基便跟在他身边的秋喜约摸能猜出几分,无非就是为着那画中人罢了。若一辈子寻不到也就是了,偏偏如今又见到,而那人偏偏是陵王府的人。皇上找了这么多年,如今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嫁为人妇,他怎能不怒。
“可打探清楚了?”随着窗外一道黑色的影子飘进来,颜子顾开口问。“禀陛下,是陵王四个月前新纳的美人,姓洛,名槿灵,原来是北宸宫的杀手,七年前入北宸宫,她一直暗暗寻访各地,在找一个叫唐子顾的人。”云霖一口气说完,原来他觉得自己去探一个王爷的美人有大材小用之势,想不到那女子竟然是北宸宫的杀手,更想不到那女子和皇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本名叫洛蘋依,是吗?”颜子顾像被谁狠狠捅了一刀,这么多年,他们都在寻找彼此,可是还是差那么一点。云霖跪着的身子一震,“是,本名叫洛蘋依。”云霖记得,皇上登基之前,姓唐,名子顾,洛蘋依和唐子顾之间有很多故事吧,可是他知道,他只能探皇上登基之后的事迹,他们之间的种种,不是他该去打探的。
良久,头顶上传来深深的叹息,“云霖,下去吧。”话里带着深深的压抑,暗沉得似乎能把周围的人都吞噬。“是。”云霖迅速退去,就算是睥睨天下的帝王,也有无奈的时候,也有痛处,外表掩饰的再好,终究内心是逃不脱折磨的。
第二日一大早,颜子湛就被急召进宫,偌大的御书房只有兄弟二人,颜子湛看着颜子顾徐徐开口“不知陛下召我来何事?”
颜子顾眸光微沉“二弟,朕把这江山给你如何?”颜子湛一愣,随即笑了“陛下说笑了,着江山岂是说给就给的。”原来灵儿咋他心里之重,已经重过了这江山了么,呵,真是不给列祖列宗争气,可是他自己,还不是如此。
颜子顾负手而立,脸色又沉了几分,映着专属帝王的明黄色,更显出帝王的威严来。“朕没有与你说笑,江山给你,把她还我。”他知道颜子湛觊觎着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从他登基那****便知道,如今,就遂他愿,给他作罢。
“呵······皇兄是想为了一个女人连这江山也不想要了吗?皇兄这样可对得起父皇所托,可对得起你的万千子民,可对得起颜氏祖宗?”颜子湛没想到颜子顾这样的直接明了,直直奔着那个人而去。
“朕与她,本来就有姻亲之约,要结为连理的。子湛,你想要这江山,朕给你,当初若不是朕,你才是继承大统之人,如今,我们各自找回各自的东西,可好?”颜子顾不急不缓道,江山很重,载着万千子民的福祉,可是,终究重不过她。他二十岁就挑起这颜氏江山,八年来,筑边关,平藩王,革制度,清官场,修水利,兴农耕,奖商业,如今的朝容兵强马壮,国泰民安,把这样一个朝容交到颜子湛手里,怎会负了父皇所托,那个只生他,未养他,生生夺走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的男人,从来都只有他欠他的,他颜子顾哪里负过他。
颜子湛突然看到了眼前这个人的软弱,那种被他的英明睿智,雄才大略,杀伐果断给完完全全遮掩住,如今却因为那个人而露出破绽的软弱,眼前的这个人,才二十八岁,只比他大几个月而已,二十岁登基,独自一人掌控朝容局面,独自一人坐拥万里江山,其实,他比谁都孤独。
诚如他所说,八年前,他差一点就做了着朝容国的帝君,而灵儿差一点就成了颜子顾的妻,可终究,还是差一点,如今,都反过来,颜子顾才是这颜氏江山的主人,而灵儿,是他颜子湛的妻。八年前先皇驾崩,颜子湛以被打入冷宫的先皇后嫡子身份继位,他不甘,一心想要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而今颜子顾要把这江山还给他,他竟然不动心,从前被颜子顾夺去皇位的怨恨,早已烟消云散。他甚至他觉得,颜子顾就该黄袍加身,坐拥江山万里。
“皇兄是母后嫡子,这颜氏江山,本该就是你的,且你英睿卓绝,为君当仁不让,即便皇兄曾经和灵儿有姻亲之约,但不曾拜堂成亲,她算不得皇兄的,如今,她是我的人,江山虽好,好不过她。”颜子湛一字一顿,他忽然庆幸,八年前父皇选中的人,是颜子顾而非他。
颜子顾暗暗攥紧袖中的青丝,强压下心头肆意翻滚的情绪“二弟,今生今世,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会弃了她。”
颜子湛看向外面雪停后仍灰蒙蒙的天空,“皇兄不会弃她,我有何尝会,我既然将她娶进陵王府,自是会对她不离不弃,皇兄既为兄长,也该拿出兄长做派才是,而不是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弟妹,辱没了皇室尊严。”颜子顾和灵儿,再也回不到八年前,灵儿是他的人了,但心呢,他终究还是怕,倾尽一切的去赌,却没有什么把握赢。
“八年相思,朕心心念念的都是她,朕相信她也是念着朕的,朕只是恨没有将手伸入北宸宫,早日找到她,到让她孤零零一个人,遍天下的寻朕,子湛,朕从来不把她当做弟妹,她是朕的心属之人。”颜子湛心中一颤,颜子顾的话如一根带毒的针,准确无误的扎到他心里最柔软,最怕疼的地方。
“往事如过眼云烟,今后,我会让灵儿心心念念的人,变成我。”颜子湛就是颜子湛,皇室长大,自幼浸淫宫闱官场的他怎么会轻易认输,八年前败给颜子湛无妨,而今是定不能在败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