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阴暗的密道往前走,大约半个小时以后,瑾言一行人来到了一个类似于山寨的地方。因为要求隐密性,整个山寨没有一点火光,黑黝黝的一团团建筑物,在夜色的包围下只露出个大约的轮廓,看上去还很像那么一回事。
“江小主,这边。”
瑾言跟着这个自称叫徐祥峰的人踏进了寨子。沿途经常能碰到两个或者三个一队的巡逻队伍,带着或新奇或警惕的目光看着瑾言一行人。瑾言也不在意,她一边暗暗留心周围的环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徐祥峰一些问题。
“你们平常可曾出去过?”
“只有武艺通过测评,并且性情得到族长的认可的人,才能有机会外出。从前我们是不曾出去过的,只是这几年来才渐渐地与外界有些接触。不过您放心,我们从不曾违背先祖与江家祖先的约定,不曾招惹过外人。”
“孩童的教育,怎么办?”
“一般都是家族中的长者给启的蒙,书籍也都是从前留下来的。”
“武艺也是族中的高手教的?”
“是。”
“徐氏家族的祖传武功?”
“是。”
“有没有传男不传女的祖训?”瑾言忽然好奇。
徐祥峰怪异地看着她,“女子为何要习武?有男子保护就可以了。”
瑾言啧啧嘴,得,又是代沟。
“不过,身份尊贵的人,比如最嫡系的血脉,无论男女,都要习武。”
这还搞歧视?
瑾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是族内通婚?”
徐祥峰表情扭曲地看了瑾言一眼,“江小主子真是爱开玩笑。”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回答了,搞的瑾言心里好奇得很。
徐祥峰带着瑾言一行人穿过一个密道,按照地势判断,她们应该是在往地下走。路上是一级一级的台阶,道路两旁点着黄色的灯笼。拐过一段长长的回廊以后,推开门,就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地下世界。
饶是瑾言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不禁为这个地下宫殿的雄伟以及豪放而赞叹。看得出来,设计建造它的人,必定是一位绝世天才。这地底的建筑高大而广阔,点点灯火辉映下,显得十分壮丽。它就像是把后来的故宫放在了地底下一样,一点也不损它的威严以及庄重,反倒因为周围擎立着的柱子,多了一股厚重感。瑾言只觉得惊叹不已。
徐祥峰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他等到瑾言她们过了这段视觉冲击,才带着他们往正城中央走去。
瑾言抬头,看向门口的牌匾,“御书房”三个字显得古朴而大气——看得出来,徐氏族人中,有些人还在做着早已不合时宜的皇帝梦。
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在看见瑾言一行人以后,站了起来。他周围还有几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看见瑾言他们,只抬了抬眼睛,一动不动。
瑾言自动地将他们当成了背景,只是看着站起来的那位徐氏族人。
他的面容很是俊朗,蓄着胡子,一双眼眸很是深邃——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很帅,年老的时候很聪明,大约不好搞定。
瑾言在他面前站定,冲着他微微一笑,“徐族长可是在等我向您行礼?”
徐族长果然一愣,他周边的人忽然以一种近乎逼视的目光看着瑾言。
“若是按照年龄,我敬您是长辈,向您行礼也没什么,可是我想徐族长应该明白,这个年头,按辈分来论英雄的人,最后的下场都挺惨的。”
徐族长深深看了瑾言一眼。
“老夫乃是徐氏一族第十七代传人,徐氏晚洲。”徐晚洲向着瑾言拱了拱手。
徐晚洲身旁的族人眼露不忿,有一个脾气暴虐的人甚至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瑾言,愤愤然开口,“无知小儿,乳臭未干,还敢在这里对我徐氏一族指手画脚?”
瑾言也不理他,只看着徐晚洲,微微一笑。
“敬亭,退下!”徐晚洲沉了脸色。
“族长?!”
“我的话不管用了?”
徐敬亭不敢忤逆徐晚洲,只能以更加愤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瑾言。
“江小主子,老夫这诚意,可够?”
瑾言只一笑,“徐族长,我想您误会了,这不是您给我的诚意,这也不是我向您使下马威,我只是在告诉您,要认清现实,审时度势。”
徐晚洲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徐族长,我知道我说的话很难听,但是对聪明人,我从不说废话。”瑾言上前一步,侧身悄悄向沐风使了个眼色。沐风愣了一秒,上前一步,帮瑾言拉开了桌案这边的椅子,瑾言施施然地坐下了,甚至叠起了二郎腿,一边在感叹着,这沐风果然上道!
对面的那群老头子简直恨不能撕了瑾言,徐晚洲脸色也阴沉得可怕。
“徐族长先别急着发火。我只问您,”瑾言的目光在这屋子内扫了一眼,“这样不见天日的生活,你们还打算过多久?”
徐晚洲沉默不语,他低着头,晕黄的烛光下,神色晦暗不明。
“我听说,你们近几年会让人定期外出。那么我想您也该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徐族长,您说,梁氏的江山,比之徐氏,何如?”
“放肆!”徐晚洲右手边的一个人终于忍不住了,“这江山本来就是我徐氏一族的,岂是梁氏那些宵小能觊觎的?”
瑾言脸上的笑意不变,“看来,一百多年不见天日的生活过惯了,徐氏一族已经忘了曾经发生的历史,倒是将‘自欺欺人’四字贯彻得很是彻底嘛!”
“你……”
“敬安,不得无礼。”徐晚洲的声音平静得很,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忤逆他的意思。
徐晚洲沉默了许久后,忽然开口道,“从左到右,这些人依次是徐敬霄、徐敬安、徐晚海、徐晚清、徐敬明、徐敬之,这是徐氏一族现任的六大长老,敬字辈是我的堂兄堂弟,晚字辈的则是我的兄弟。”
话题转换得太快,其他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有瑾言,眼眸深处的笑意转深,“徐氏族人,如今还有多少人?”
徐晚洲犹豫了一瞬,“凡二百一十二口。嫡系一脉共五十六人,其余皆为旁系。”
“三十岁以下的人呢?”
“一百零三。”
“那么,可造之才呢?”
徐晚洲抬起头来,表情莫测地看着瑾言。
瑾言顺过桌上的一盏茶,漫不经心地喝着,也不开口催促。
“可造之才,只十三个。最大的十九,最小的只有七岁。”徐晚洲的声音带了一股子沉重。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这些年中,最长寿的人,几岁?”
徐晚洲深吸了一口气,“五十六。”
“那么,徐族长,您,可想好了?”
“是。我徐氏一族,再也不愿这样与世隔绝地生活着,我们要堂堂正正,走到世人的眼中!”徐晚洲的声音缓慢却坚定,带着一股子沉重的味道。
剩下的六个人大惊,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族长为何会将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对面那个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的江家人——这可是他们这十几年来,最重要的机密!
瑾言不顾其他人的脸色,轻轻地笑开了,“既然徐氏一族有这样的想法,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我们才好谈!”黄橙色的烛光下,瑾言的笑容漫不经心,带着三分无辜,三分狡黠,洁白的小贝齿相衬下,清丽的一张小脸乖巧文静,显得分外安分守己。就连她的语气,也是轻松中带着愉悦,充满了诱哄式的善良与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