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国公府遭贼人闯入,放火焚毁大量房屋的消息传出,举朝震惊。皇上龙颜大怒,特地派了一批锦衣卫过来,直接听命于国公爷夫人柳氏,并且遣了大量的工匠师傅来修缮被毁的房屋,着令大理寺立案追查此事。圣恩浩荡,京城众人纷纷热议,艳羡江国公府圣恩不减云云。
瑾言听着映琴讲着这些消息,嘴角的笑容越发冷厉。人命在皇权面前真是轻贱得很,江国公府遭贼了,皇帝例行安慰罢了,一门父子三人为了他的皇图大业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至今音讯全无,这么点表示就是圣恩浩荡了?
“小姐,尚书大人和表少爷来了。”
瑾言闻言,赶紧起身,迎了出去。
刘氏是一早就到了,现如今正在屋里陪着柳氏说话。柳如云和瑾言的表哥柳望舒大概是下了朝以后匆匆赶来的。
灵堂倒是没有遭受到破坏,来人目的直接得很,根本就没有绕道到灵堂来。瑾言到的时候,柳如云正在西侧屋里坐着,柳望舒则是去查看被毁坏的房屋,整理消息,准备一会儿接待圣旨之事。
“外祖。”瑾言进屋来,低低地唤了声。
“欸……孩子,你受苦了。”柳如云是个很温和的儒者,待子女一向亲和。女儿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老人也是莫可奈何。江府距离柳府仅仅两个小时的车程,一大早解了宵禁的时候,柳如云夫妇第一时间便听说这件事。刘氏在家哭了一场,连早饭也没吃便急匆匆地赶来了,他和孙子柳望舒去上了早朝,下了朝以后也是直接往江府赶。外人眼中圣恩优渥,哪能有人考虑江府现在的情况?
“是外祖不好,我该让你表哥留下来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这样,你们一众女眷,孤苦无依的……”
瑾言一时间忍不住,眼眶都红了,到底是没有落下泪来。
“不怪外祖,表哥白日里已经帮忙够多的了。表嫂也快要生了,就这几天了吧?他也走不开……再者,谁能想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柳如云叹了口气,“三儿啊,要不你们一家子都到外祖家住吧?也能照顾着些。你自幼也老往外祖家里跑,跟你一众表哥表姐也熟悉,不会孤单的。”
瑾言心里有些难受,“不用了外祖,江府好歹是江府,我是江家三小姐,这时候去了您那里,像什么样子呢……”
“诶……是外祖糊涂了。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想要做什么,记得跟外祖说。这次无论如何也该让你表哥留下,不然让你外婆留下也行,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柳如云停了停,“对了,这次的事,可有什么眉目?”
若是有外人在这里,柳如云必定不会这么问。瑾言好歹只是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小丫头,问她这样的问题未免太过不可思议,但是柳如云却不这么认为,这里面其实颇有渊源。
瑾言小时候很顽皮,柳氏出身大家闺秀,她的两个儿子从小就是省心的,用她的话讲,就是生了儿子却没有当娘的感觉。好容易得了个女儿,老想着唯一的女儿应该教养成知书达理,温婉可亲的模样,成日里没事便喜欢亲手教瑾言女红刺绣,女戒女训,这可苦了瑾言。另一方面,江铠也是盼了好久才盼了个女儿,把瑾言往心肝里宠着,平日里瑾言逃了柳氏的课业还是江铠护着,可他在瑾言习武一事上却怎么都不肯妥协。打小就哄着瑾言好好学习武艺,强身健体。瑾言毕竟是个现代人,对所谓武林秘籍之类的东西怀着金庸式的武林梦想,也想过要做个所谓的武林高手的,也的确正正经经地扎了几天马步。后来,后来就再也没有后来了,她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是以至今她的功夫也就是三脚猫的水平,仅停留在真正的强身健体阶段罢了。江铠每日都要来抓着她去习武,瑾言忍无可忍之下,就跑到了柳府。
初到柳府的日子还是很愉快的。小时候的瑾言长得粉雕玉琢,分外可爱,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能说话一般,谁见了也不忍心苛责她,刘氏更是把她放在心尖尖儿上疼。她自幼又在江府野惯了,顶着一个小孩子的皮囊,却是要弥补自己前世里不曾体验过的童年,一个女孩子能皮上天去,老是把一众大人吓得半死。她的三个表哥并两个表姐那时候也还小,就跟着她一起厮混,没有几天,柳府里一众小朋友都被她带坏了,谁也不肯好好学功课。大舅母对着瑾言的脸色便有点僵,她也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接便跟柳氏告状了。柳氏要来接她回府,她不肯走,答应了要好好跟着表哥表姐学功课。自那以后,瑾言也确实安安分分地学了几天,而后某个早晨瑾言起晚了,赶不上大部队的脚步,便破罐子破摔地逃课了。她一个人跑到了柳如云的书房,自己在那里找书看,玩得不亦乐乎。柳如云回来时见到趴在一堆书中的瑾言,很是吃了一惊。细问之下竟然发现小瑾言竟然是个小天才,什么书看过一遍都能背出个七七八八来,欣喜之下便留瑾言在身边学了一年。照理说,柳如云算是瑾言的老师,他虽然并不算了解瑾言,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女,是挺有想法的一个人。从前在读书的时候,便每每能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话来,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也有独到之处,最是个心思通透的人。是以,他现在问瑾言有何眉目的话,再是正常不过了。
瑾言低着头,沉默了几秒钟,“不太清楚。来的是一批死士,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芝荣胡同江家有嫌疑了,可惜没有留下证据。可能……还有牵涉到别的人。”
“芝荣胡同江家。江习?”
“嗯。他那样的人,我总觉得不安生。”
“这人我没怎么了解。平日里朝堂上见了面也就打个招呼罢了,看面相是个谨慎而狠厉的,昨日里我跟他说话的时候倒是没见有什么异常……”柳如云蹙眉深思,“主要的应该不是他。江习这个人,为人阴沉,性格多疑,做事小心谨慎,断不可能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
“林师傅说那批死士武艺高强。”
“这样的话,更像是江习借了谁的势,而且这后面的人可能还大有来头。且等着吧,江习不日还会再来的。”
瑾言点点头,沉默不语。
“爷爷,表妹……”外头一个俊朗的青年走了进来,正是瑾言的表哥柳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