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焱明白了她思虑的意思,严肃而温柔的看着她静待下文。
木含清微微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又象是说给澹台焱听:“但愿能和平相处,一旦打起来,哎……”
自己愣了会儿神,抬头对澹台焱道:“焱哥哥,请尽快派人联系漠北的眼线,打听朝廷的消息,并尽可能多购买粮食等物品。”
澹台焱点点头,略有不解但他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不去质疑木含清的话。
两天后,线人传回都蓝帝病重的消息,两边军营的反应坚定了木含清的想法,于是木家寨和月亮城有秩序的进入了备战准备。
耶律楚飞终于等来了皇后的懿旨,言陛下染恙,要他将大营交给来颁旨的西门彦,即刻回安昌面君。
耶律楚飞恭恭敬敬接了懿旨,安排人把虎符、印信等交给西门彦,看也没看萧衍海诸人,领了侍卫飞身上马,径奔安昌而去。
在营门,大将谷里敦拉了拉萧衍海,有些不解的悄声问:“大人,王爷就这样交了虎符?”
萧衍海淡淡一笑:“将军带了这么多年的兵,难道还不明白,调兵遣将非那一道虎符?”说完,不理抓头细想的谷里敦,径自回去。
尽管已经想到母后和皇兄会趁此机会清除异己,但耶律楚飞却没有想到他们的行动这样迅速。龙骑卫、虎贲卫的诸多将领和一些支持自己的大臣换的换,贬的贬,唯独审密凌风,因为根基深厚,而且背后有各部落的支持和审密老王爷的影响,所以依然是三军统帅。
耶律楚飞暗暗松了口气,下了马径直向王宫走去。
这几天,有一群牧民赶着一群牛羊在木家寨马场附近游荡,对这样静中有动的景色,木含清特别的喜欢,经过时总不由自主的驻足观看。
这日出了马场已是傍晚时分,经过牛群时看到对面一头小牛也停步朝自己张望,探头探脑的样子很是可爱,木含清觉得好笑,就走近了一些。
澹台焱、沉鱼和侍卫都面带微笑看着她和小牛之间的互动。
正在诸人淡笑松弛的片刻间,身边陡起杀机,围拢过来的牧人,纷纷自身上取出了兵器,风云惊变,朝木含清和身后的侍卫冲了过来。
剑光寒冷,正在微笑的木含清忽见眼前寒光骤现,心里一沉,手抚腰际,流云剑刹那化作锋刃一利,直向突袭者扫去。
澹台焱、沉鱼和四名侍卫也已和刺客缠斗在一起。
一切只在瞬间发生,澹台焱边挥剑挡住来袭者,边喊道:“清儿,你先走,快!”
来袭者对澹台焱、沉鱼和侍卫下的全是杀着,而对木含清却甚为顾及般,只想缠斗、想击落流云,却不想伤她,澹台焱看了出来,明白他们的目的必是木含清。
木含清舞动流云,只觉得眼前几个贼人剑气凌厉,若不是仗着越影神骏、流云刃利,来者不敢硬碰,自己怕是早就被擒了。
正着急间,旁边一骑驰来,身旁剑啸刺耳,呵斥声怒。
一道长电般的惊光掠起,寒芒凛冽,撕天裂地。
木含清只觉被激荡的剑气迫的只能微微闭起眼睛,遍身寒意,左臂微微一紧,手中的马缰被人大力向前带去。
“当!”的一声激越交鸣,一人素白长衫出现在来袭者被攻破的剑影中。
韩钰舞动手中长剑,势如劲虹,夺目光华伴着声声鸣啸直直迫向眼前三名刺客后退的身形,迫他们回剑自守、攻击无力无暇。
木含清拉住越影,稳定了心神,见韩钰已连连击伤了几名刺客。而澹台焱一把铁扇呼呼生风护住沉鱼,几名侍卫本来弱势已现,刺客却被韩钰带来的手下生力军接了过去,一时刀光剑影血光迸现,劣势陡转。
十几名贼人一声唿哨,挥剑斩杀了己方受伤的几名刺客,余者疾驰遁去。澹台焱和诸侍卫拍马追了上去。
木含清抬眸,韩钰端然马上,温暖的目光凝视着她无暇的花颜,手中长剑斜斜指向地面,剑上血痕缓缓滴入草丛。
夜色渐暮,夜风轻起,眼前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始终散发着温暖的光华。
看木含清转头过来,韩钰收起了浑身散发出的令人有些胆寒的凌冽,白衣疏朗淡淡风韵。
“变乱将生,一切小心。”韩钰长剑回鞘,淡笑低语。秋风疾、星辰亮,仿佛都是为了衬托那双明眸。
木含清心里一暖。夜风轻拂,空气清洌,她突然惊奇地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美丽神奇里。
天尚未完全黑下来,但空中已是繁星点点、闪闪烁烁,一条淡淡银河在头顶穿过,成千上万颗星辰在头顶、前面、后面、左边、右边明暗交错,似乎触手可及。
满天闪亮星斗的包围下,木含清和韩钰都有些痴迷,似乎忘记了刚才惊险的一幕,记下的只有这夜晚的星空、和星空那数不清的星星。
看着星光闪烁映入他温暖的眼眸,木含清淡淡一笑道:“又欠了公子一次。”
韩钰唇角轻扬,眉眼微弯,缓缓笑道:“不必挂在心上。”继而目光一动,看着前面返回的澹台焱等人,轻声道:“都蓝帝病重,朝局将变,两国局势堪忧,小姐宜早做准备。”
“公子可知道是何人欲对含清不利?”木含清轻抬黛眉,明眸澄澈,直言相问。
韩钰眉毛微蹙,唇角紧抿,左手一抖缰绳:“我一直派人在跟踪,发现他们围着马场打转,却没有查处他们的来处,清儿务必小心为上。”
木含清点了点头,远远看见澹台焱他们回来,两人催马迎上去。
澹台焱抬手,把抓获的一个刺客扔在地上,抱拳道:“韩公子,多谢援手!”
韩钰抱拳点头:“澹台公子不必客气。”说完,长剑出鞘,指住地上刺客:“说,究竟是何人指使?”眸底生寒,声音凛冽。
地上那人看了看韩钰寒冰似的神态,忍住剧痛,嘴角鲜血直流,只说出一个:“张……”字便七窍流血歪在了一边。
“张?”韩钰微蹙眉头,半晌方手底清光急闪,“铛”一声长剑入鞘,看了看手下,对木含清道:“清儿可是回月亮城?”
木含清点头,韩钰挥手,一行人护住木含清纵马而去。
“你们十几个人,居然对付不了七个人?”中年男子阴沉的似笑非笑:“留你们这些狗熊有什么用处?”
逃回的刺客一脸羞愧低头:“本来是七个人,但中途对方突然来了帮手。”
“帮手?是些什么人?”男子眉头蹙拧。
“有兄弟说以前见过,好象是韩家的公子。”刺客连忙回答。
“韩家?韩家也插手了?”难道韩家也看上了绝色佳人?男子唇角微扬,越来越有意思了,你们就争吧,争得头破血流、争得你死我活最好。
头微微一摆,在刺客即将说出讨情的话时,几声凌厉的剑啸,十几人登时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男子象说给身边人听,也象说给死去的人听,低低道:“要图霸业,我不得不谨慎从事。记住,密切关注目标,不管什么代价,务必给我抓住!”
黑夜中有人答应一声,男子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侧首问身边的人:“厚礼送过去没有?王爷怎么说?”
“主子,礼已经送过去了,王爷看来也是爱财之人,对那颗夜明珠极为感兴趣,次日便召见了属下。属下代主子表达了敬慕之意,王爷很是欢喜,并对主子密报的地宫之事极为震惊,看来对安澜嫌隙已生。”身侧之人恭谨答道。
男子微微颌首:“好,本来想送份让他无法拒绝的大礼,可惜这帮笨蛋,竟空手而回。也罢,密切关注两国反应,让老三准备,适时在安澜边境制造些烧杀抢掠,我就不信挑拨不起来。”
深秋的夜风冷凝寒冽,四周凉意深深,暗影沉沉。
耶律楚雄坐在东内上阳宫,手里拿着那棵shuo大的夜明珠,抚摸把玩。
从父皇病重,自己就按照母后的吩咐,搬进了王宫。这颗夜明珠总让自己不由自主想起某个人,那张艳色无双的花颜。
尽管知道狼子野心,知道送厚礼不外是为了自己即将坐上的那个位子,可对这颗大珠,自己却怎么也无法拒绝。好在这个敏感时候,不管是狼,还是狐狸,只要有一点利用价值,自己就不妨抓住,待大位定了再一个一个收拾不迟。
耶律楚雄微挑嘴角,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轻笑,放下珠子,看了看案几上那张懿旨诏书,又蹙起了眉头。
审密云凤那丫头尽管长的也不赖,明眸皓齿,颇有姿色,但怎么和自己心中那个美人相提并论?可惜,为了大位,自己不得不暂时忍耐了。
美人儿,等等大雄哥哥,等我位登九五,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一定把你夺到手!
“来人,”一声懒懒低喝,东内总管善处轻悄的媚笑着弯腰走过来:“王爷。”
“速至襄王府传皇后懿旨,为了给父皇冲喜,皇后赐婚本王以襄王千金审密云凤为正妃,速去!”
善处笑着道了“恭喜王爷”,接过懿旨带人去了。
平地一声雷,审密云凤飘飘渺渺被家人簇拥在地,善处念了什么,她并没有听的明白,只听得“镇北王妃”四个字,已是神授魂与,几成木人。自己喜欢的是雁南王,怎么会这样?
善处把懿旨递到她眼前,云凤瞪着它,愣愣发呆。一旁襄王暗暗长叹,用眼神示意王妃,王妃只好暗触女儿手肘,懿旨顺势跌在她的袍袖间。
审密云凤茫茫然,丫环扶她在榻上坐定,将诏书递回给善处。善处一脸笑意恭敬地向云凤请安,她怔怔望着,脑袋里嗡嗡作响,定不住心神。
送走了善处,襄王妃心疼的看着痴呆了一样的女儿,对襄王道:“王爷,怎么会这样?女儿她……”
襄王长叹了口气:“王妃,上次你问我,皇后在赛马盛会上的举止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说了吗?她来讨我她欠的人情了。近二十载,她保他长大成人,她没有食言,现在,她要讨回这段人情了。”
王妃一愣:“王爷是说容妃娘娘和雁……?”
襄王打断她的话,慢慢点了点头:“嗯,不管怎样,审密一家欠皇后这个人情,如果不是她,容儿连这点骨血都不会留下,我这个做表哥的,对着深宫里看不见的暗箭刀枪,也帮不上多少忙啊。何况,现在这样的局面,陛下病重,太子尚没有最后确定,皇后是向我暗示啊……”
王妃跌坐在软榻上,如此说来,自己的女儿只能接受这残酷的命运了。她这个做娘的,又何尝不知道女儿的心事?上次那个艳色无双的永乐公主在,自己还以为她是东宫太子妃的人选,自己女儿或许有幸能与喜欢的人一道。谁知永乐公主一去无踪迹,现在陛下病重,皇后为了笼络、牵制审密一家,居然将女儿赐婚镇北王,真是冤孽!
耶律楚飞听到这个消息时,人正在皇后的景坤宫。
“儿臣拜见母后,”耶律楚飞端正行了大礼。
“皇儿平身,”端静皇后虽是愁眉不展,却也温颜细语和他说了都蓝帝的状况,随后又道:“陛下病重,难以应付国事,监国之职暂时由你皇兄主理,望皇儿用心配合才好。另外母后已经指婚审密云凤为镇北王妃,合适时间给他们完婚,为你父皇冲冲喜也好,这些事,皇儿多担待一些。”
耶律楚飞抬眸,面上淡笑依旧,施礼并连声答应了。
“皇儿可有永乐的消息?”端静皇后叹了口气,又问道。
“儿臣以为木家寨木樨之女就是表妹,上次表妹被掳,为人所救,现在就在木家寨。”耶律楚飞认认真真的回答道。
“哦,原来如此,永乐她可愿意回来?”端静皇后眼里散发着期盼的光。
耶律楚飞摇摇头:“儿臣见过她一次,表达过母后的殷殷期盼,表妹她,她说自己是木含清,但也没有否认是永乐,对回来之事淡笑未答。”
端静皇后微蹙了眼眉,看了耶律楚飞一眼随即淡淡笑道:“皇儿辛苦,既是如此,暂且由她去吧。”耶律楚飞答应一声,施礼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端静皇后默默无语,殿外日影,照不进深宫,灯烛晕黄的光影穿不透层层罗帏,那张江南烟雨图被笼在朦胧的轻纱下,象那个女子看不透的心。
端静皇后叹了口气,目光穿透画图,脑海中隐约将漫漫红尘无声光阴定格在了烟雨画桥的三吴,定格在了金戈铁马的血泪,定格在国破家亡的伤痛……不知道眼前,自己所做是对还是错。
既然已经有了下落,这就好,不管她怎么想,自己认定该做的就一定要做。想到这儿,曼声对帘外侍候的侍女道:“来人,宣大将军审密凌风武英殿见驾。”
侍女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襄王府愁云惨淡。
明白妹妹心意的审密凌风也无语黯然,懿旨已下,何况还是那样给陛下冲喜的名头,怎能容得拒绝?正想着,家人来报,宫内有人来传口谕,审密凌风奉召进宫。
秋风起,淡淡浮云低低压着大殿的画角飞檐,气氛凝重。
武英殿前,左相、包括吏部尚书在内的数名重臣站在檐下台阶处候召,人人眉头紧锁,心情沉重。
皇上突然病重,已有多日未朝,也不曾召见大臣。皇后指定镇北王为监国,王宫戒备森严,龙骑卫和虎贲卫的统领大部分已经调换,朝中气氛紧张,大家心里都明白,一旦陛下不治,必将是另外一番局面。
看到审密凌风来到,立即有内监进去奏报,一会儿,殿前常侍孙念长从殿中出来,站在阶前传口谕:“皇上宣审密将军觐见,诸位大人请稍候。”
左相等大臣纷纷看向审密凌风,审密凌风整整衣冠,目不旁视,随孙念长入内。孙念长低头引路,去的却不是平日见驾的静室,也不是陛下正病卧的寝殿,转过复廊直入,来到了一间内室前停步,一旁的侍女将那檀香透雕门推开,俯身施礼:“将军请进。”
审密凌风觉得有些怪异,慢步而入,室内罗帏低垂,隔着轻纱垂帘,竟是皇后坐在后面。
“臣审密凌风,参见皇后娘娘。”
“将军请起。”轻纱后传来端静皇后轻柔的声音:“给将军看座。”
一旁的侍女搬过锦墩,审密凌风谢了,方侧身而坐。
待他坐定,皇后方问道:“没打招呼,本宫将云凤赐婚镇北王,不知襄王爷和王妃可心疼女儿?其实,云凤和你都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的疼惜是一样的。”皇后的声音很是柔婉,恍若和自己的孩子闲话家常,审密凌风满心都是话,甚至替妹妹拒婚的话语就在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皇后静默了片刻,接着道:“本宫其实最想成全的是你的婚事。上次赛马盛会时也曾和襄王妃提过。本宫的侄女,吴国永乐公主,将军应该记得吧?”隔着轻纱,皇后的脸容若隐若现,淡淡温柔。
审密凌风不想她突然提出这个名字,霎时那个在自己心里俨然天上明月一般的容颜轻轻浮现,他微微低了头,没有做声。
端静皇后接着说:“公主被人所掳,雁南王带兵搜寻,发现永乐平安无事,现在正在木家寨做客。这公主是本宫皇兄的遗孤,在本宫心中如珍似宝,只有把她托付给将军这样的人物,本宫才会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