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聪慧,在一旁递过一坛酒来:“少爷,这是从堡里刚捎来的梨花白,是生叔刚酿出来的新酒呢。”
韩钰笑着接过来,倒了两杯:“多谢小姐下厨,敬你!”
木含清浅浅一笑,没有推辞接过了玉杯。倒让韩钰一愣,俏佳人这两日似乎不仅没有了往日的拘谨,还有些慵懒的肆意,令她的美有些专横的流溢,恍如佳酿,悠悠醉人。
杯中酒有米酒的甘醇,有梨花的清香,酒液澄清,一朵完整的梨花悬浮其中,木含清举杯便饮。她觉得自己有发泄的需要。
几杯过后,红晕上颊,眼横秋水,艳色无双的花颜登时有了海棠春睡犹初醒的夺人丽色。
桌上佳肴味道奇特,做法也不常见,韩钰细细品尝,也不多言,任由木含清放开心怀浅啄。
“格桑,请取琴来。”木含清踉跄着起身,含糊的说道,在放琴的几案旁跌坐。格桑点起了月桂香,淡淡轻雾中,木含清酡红的醉颜有种妖娆的美丽。
“草原月下的琴音,令在下沉吟至今,不意今日有此耳福。”韩钰玉杯在手,喝的有点微红的眼睛一亮。
前天夜里,冷叔的话一直压在心头,他心里有丝丝的隐痛。佳人如花,就在眼前,却为何似乎隔着遥远的空间?自己的一片心,一片痴情,难道真的要在权势面前化为流水?
不!我不放手!我就是不离不弃,看看究竟是你们的权势凌人还是我的爱笑傲尘世?韩钰的明眸微眯,手里的玉杯又举了起来。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聚散终有时……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好久好久以前的老歌了,熟悉的旋律在琴下涌出,少了一份哀愁,多了一些慷慨。
看着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韩钰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醉了。良辰美景,岁月静好,就算是隐居,就算是粗茶淡饭又如何?
待木含清第三次重复旋律的时候,韩钰的埙跟了上来,夺人的音色里,幽幽诉说着……
半晌曲终,余韵在院中袅袅飘散。
“早就听说小姐的琴技不俗,这曲子也别致。”韩钰手握着埙站在那里,一如素日的芝兰玉树般,倜傥中带着清透疏朗。
见木含清没有回答,却微微有些自己出神,低笑问道:“改日在下一定好好向小姐请教请教,听说南地有琴曲名为《惊鸿》,是难得的天籁,请小姐一饱在下耳福才是。”
木含清回过神来,微微垂眸,对他抱歉的一笑:“可能要令公子失望了。”
“嗯?难道此曲小姐不熟悉?”试探的看了木含清一眼。
木含清摇头:“此曲琴箫等合奏方能表达其意境;倒也不是这些,恐怕暂时是没有机会了。”
韩钰微微一怔,看定了她。没有机会?
木含清没有避开,径直对上他的眼光,坦然真诚的看着他。
亭外夜幕降临,宫灯被点起来,微微晕红的光照着花树迷离,有些不真实的模糊。阶下,一束不知名的草花却看得亮眼,饱满的花朵闪烁着星星般的美丽。
“今晚置酒,特来向公子辞行。”许久沉默,木含清终于轻轻开口说道:“公子几次三番相救,含清铭记心中。但是,叨扰日久,我想我们应该走了。”
韩钰愕然低头,无语,亭中一片无声的安静。
这个男子的心事,自己早已觉察,何况那日无意中更是听得明白。说一点不动心,是假的。但是,因为动心就把这纯良男子和他的家族拖进不得安宁的深渊,自己却怎么也无法做到;况且,自己不过异世的一缕孤魂,最后怎样的结局都不知道,哪敢心安理得承受此种深情厚爱?哪有心思卿卿我我?
木含清轻轻侧脸去看韩钰,猝不及防,遭遇了他有些炙热,有些焦灼的目光。
仿佛因为夜色,因为灯烛,那双眼睛有一些朦胧,铺天盖地的夜色似都落入了其中,炙热的让人忧伤,焦灼的令人心慌。还有一丝令人无法琢磨的失落,叫人无法对视的温润,和深藏的苦涩。
以为他不再说话,木含清举起了手中杯,酒未入喉,便听见韩钰淡雅微有丝压抑的声音响起:“公主要去哪儿?是回漠北还是安澜?”
他的话令木含清一愣,半晌摇了摇头道:“抱歉,忘记告诉公子,我是木家寨木樨之女。”
韩钰手里的酒杯一顿,没有出声。
“所以我既不回安澜,也不回漠北。公子还是不要再叫我公主。”木含清没有看他,边执壶在手给他添酒,边轻轻说道。
韩钰有丝不自在的点了点头:“是我莽撞了,小姐勿怪。”
木含清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声音更为轻淡,似有若无:“天涯何处无芳草?人生何处不相逢?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和那些人一般见识纠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