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含清避无可避,只能上前行了大礼,长公主显然对这位艳色无双、善良文雅的赵小姐非常有好感,亲热的拉着她的手,直到要扶太后去御花园时才放开。
御花园里群芳争艳,亭台楼阁和树上都挂了绣着福寿等字的幔帐,十分喜庆华贵。
隆德帝扶太后坐到主位,群臣山呼:“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贺太后千秋,福寿绵长”毕,各自归座,教坊司奏起喜庆的细乐,顿时钟磬齐鸣,热闹起来。
礼乐毕,戏台上开始演出《鲜寿桃》等应景的南音曲目。
内眷坐在隔了轻纱的帘幕后面,宫妃和来拜寿的大臣家眷团团围坐,三三两两笑语谈天。按礼节行完礼、打过招呼后,极力想避开热闹的木含清坐在静平公主身旁,只默默喝茶,连头也不想抬起来。
这时纯儿鬼头鬼脑的悄悄钻了过来:“赵姐姐,听说御花园暖房今早新开了几盆牡丹,难得一见,我带姐姐去看看好不好?”
木含清转头看看静平公主,见她也点头:“姐姐只管去,有事我派人找你。”便很是动心。
实在不想被人以各种目光窥视,得了这个机会,心里自是千恳万恳,又见公主首肯,两人携了手低了头悄悄溜了出去。
一条腿有些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老花工施完礼把二人迎了进去,嘻嘻笑着问:“郡主,可是听说牡丹开花了才来?平日里也不见你来看看老奴才。”
“老家伙你不是总说花比人好吗?我来了你也是只管你的花,看都不看纯儿一眼,没的来招你讨厌。”纯儿撇着嘴说。
“许看不许动啊。”老花工说完笑着去端茶水。
这老花工对纯儿的态度令木含清觉得很奇怪,不自觉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姐姐可是觉得奇怪?这个老家伙自称张知花,是当年打仗时给皇上牵马的奴才,腿受了伤;皇上登基后想封赏他,可他什么也不要,说一辈子就一个嗜好,喜欢花儿,又不想成家,于是就留在了御花园。老头和太后婆婆聊得来,皇上见了也给他三分面子,老家伙爱花如命,自称‘奉旨养花’呢。”纯儿笑嘻嘻的说。
有意思,看来这开国皇帝和其他的守成之主还是有差别的,木含清想。
纯儿带着木含清围着转了一圈,奇怪的说:“牡丹在哪呢?怎么看不见?这老家伙又藏起来了?”
木含清看了看花丛深处,见到一丛牡丹绿叶,心里一动,指着那里的几个花盆说:“郡主,你往叶子下面找找看。”
纯儿钻进去,掀起叶子看了看,叫道:“哎呀,真的在叶子下面呢,哎,奇怪,这花不都是开在上面的吗?姐姐,还是黑紫色的呢。”
“这叫黑牡丹,是难得一见的名种呢。”木含清走过来:“这种牡丹花的特点就是每朵花上面都有一片叶子,象个保护伞。”
“可怎么这种颜色啊?”纯儿皱皱眉头。
“郡主,你仔细看看,别看它花色紫黑,乌嘟嘟的,其实也很好看。看惯了鲜艳明丽的花色,再看黑牡丹的凝重深沉,就对比出效果来了。所谓赏花之诀窍,在于对比花色,区分品系,分析个性……”
“姑娘竟是个懂花的?”木含清顾着和纯儿说话,竟没有注意到张知花轻重不一的脚步。
“略知一二罢了。”木含清笑笑抬起头。
“怪不得,原来竟是个花仙子。”木含清比花更娇的容颜令张知花呼吸一滞,自言自语的说。
“老人家过奖,这牡丹可是刚从山上挖来不久?”木含清移开目光和话题问道。
“姑娘怎么知道?老奴有个侄儿在卫戍司,前些日子去山上演练,发现了这几株异品牡丹,赶紧挖出来送了过来,老奴心肝宝贝般的侍候,好不容易才开了这几朵。”
说实话,这牡丹和木含清前世看到的那些栽培名品简直不能同日而语,单瓣,花也小得多,且花蕊也不是后世的金黄色泽,正是野生品种的特征。
“老人家,牡丹花可以嫁接,嫁接后会变异出更多的品种、花色。”这老人明显爱花成痴,木含清心软的毛病又犯了想帮助他。
“嫁接?”张知花的浑浊老眼看到奇珍般焕发了神彩。
“老人家这里可有芍药?”
“有,有,就在那边。”张知花指了指左侧。
“九、十月间,可剪取牡丹发出的土芽或一年生短枝,将其根部削成楔形嵌接于芍药根上,用麻皮缠紧,抹上泥巴进行栽植……”木含清弯下身子,把自己了解的一点嫁接常识细细比划着告诉了老人。
老人边听边点头,很喜悦很激动:“谢谢姑娘,没想到养花也有这么多学问,等老奴养出姑娘所说的重瓣金蕊,第一盆就给姑娘送去……”
正说着,暖房门口有人轻声喊:“郡主,郡主?赵小姐,赵小姐?”
纯儿抬头看去,却是太后身边的晚儿姑姑,忙答道:“晚儿姑姑,在这儿呢。”
“郡主,赵小姐呢?陛下宣召,快走吧。”晚儿急急的说。
“晚儿姑姑,您可知道是什么事?”木含清一边和老人道别一边问,现在一听皇帝宣召就觉得乌云盖顶没啥好事。
“祖家的使臣到了,参拜了太后,听说想见小姐,又出了个题目,好象大家的答案都不合适。”晚儿皱眉说道。
又是题目?木含清无语,来到这儿,天天就是玩心眼儿,斗心思,这些人累不累啊?
不敢怠慢,三人急忙赶了回去。
御前大总管闻喜正在门外徘徊,一见木含清,迎上来笑道:“赵小姐,您可回来了,老奴专程在这儿候着呢。”
看来事情还蛮大条呢,木含清一边施礼逊谢,一边跟在闻喜身后走了进去。
给太后、皇帝施礼毕,木含清起身,隆德帝笑指着木含清说:“祖公子,这就是你要见的画者。”
木含清抬眼,只见是一个身材挺拔、神采飞扬的年轻男子,微带有夷人面部立体感的俊眉朗目,气质不凡。
祖朗辰也吃了一惊。那幅画作匠心独运,构思大胆,手法浪漫,且画中马身体各处的尺度几乎与相马名师的记载无一不符,原以为画者必是经验丰富的耄耋老者,谁知竟是这样一个妙龄女子,且是艳色逼人的美貌女子!
片刻的怔忪后,祖朗辰开口道:“请问小姐可深明相马之道?请小姐不吝指教。”
声音竟是那日马车旁要买落雁玉兔的人!
难怪,木含清暗中点头,不愧是养马世家的传人。
交流养马经验,是自己喜欢的事,可这样的地方这样敏感的身份,再不能做令人注目的事了,木含清急忙推辞:“公子误会了,小女子不识相马。”
“原来小姐是瞧不起在下。”祖朗辰一语出满座震惊,不止帘内的太后、皇后一愣,帘外的众大臣也是满腹疑云,这话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