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含清醒了过来。
尚未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难闻的霉味和血腥味道。抬抬手,身上似乎无处不痛。不由自主的想,这次坠马肯定摔得厉害。但愿没跌断手脚、伤到内脏,要不这次的任务就不能再参与了,这次偷运毒品的犯罪分子可是历来数量最多装备最好的啊。
又静静躺了一会,抚着嗡嗡叫的头,睁开酸涩的眼睛。
居然是一间肮脏的牢房。难道自己被犯罪分子抓住了?心下一惊,忍着浑身的疼痛,赶紧四处打量一番。很原始的牢房,粗大的原木栏杆,地上铺的是肮脏的烂草,眼光移到自己身上,不由一愣!
是……是古代电影中所见的那种骑马装!衣服应该是手工缝制,袖口、衣摆上绣着暗色的花纹,绝不是现代的流水线产品。艰难的抬手摸摸头发,原来简练舒爽的短发不见了,触手之处,尽管头发凌乱纠结,但绝对是古代女人的发髻。
原来,骑警也穿越啊。
既来之则安之吧,只是在也见不到一起战斗在边境的那些战友了。想到此,心里不由黯然。
“清儿,清儿,你醒了?”,蓦然,隔壁的牢房里传来沙哑的话音。
叫我?木含清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硬撑着把身子抬起一点,看到了一张苍老的虬髯方脸:“老人家,您叫我?”
“清儿,清儿,你怎么拉?别吓阿爹啊。”老人听到她的话竟落下泪来。
“我……”我不知道该怎样和您解释啊,老人家。
“我们被抓是因为大将军府的人设了陷坑,马失前蹄,清儿跌下来时又撞到了石头,唉……”
也好,这个阿爹自己找到她头脑不清楚的原因了,做好穿越第一招失忆就好了。
接下来从虬髯汉子的嘴里,木含清很快明白了身边的一切。
这是一个陌生的时空。天下分久必合,整个大陆刚刚经历了近六年的战乱纷争,几个小国家和各自占据地盘的军阀在战后消失,形成了仅存的三国鼎立,西南的平城、最北的漠北国,和位居大陆东南的安澜国。
这里是安澜的北疆。
木家父女所在的木家寨是北疆有名的马贼部落,而眼前的虬髯汉子木樨就是木家寨的二头领,木含清的父亲。
本来木家寨和镇守安澜北疆的北安王、护国大将军府没啥关系,木家寨抢夺的对象也不是安澜国的范围,而是北侧的漠北国。但从有一次木含清在大将军府驻地安北城出现并被大将军府赵大总管见到,麻烦就开始接踵而至。
先是通过江湖朋友找上门,约见木樨,并送上大批礼品,只为要求木含清帮个忙。
但当听到这个忙的内容后,木樨却死活都不能答应了。
话说安澜的开国皇帝隆德帝上官成勇膝下有六子三女:
长子上官瑾,乃贵妃燕氏所生,现封齐王,贵妃宠冠后宫,齐王自是不容小觑;
次子上官晖,是皇后王氏唯一的龙子,子因母贵,被立为太子,现居东宫;
三子上官瑜,乃宸妃所生,自幼体弱多病,现封晋王;
四子上官琬,为史昭仪所出,封赵王;
五子上官琪,与晋王皆为宸妃所出,自幼美仪容,生性风流,封靖王;
六子上官琨,乃齐王亲弟,封肃王。
长公主上官飞燕,号静安公主,史昭仪所出,下嫁兵部尚书陈安国子陈定春;
二公主上官飞鸿,宸妃所出,号静平公主,下嫁宰相洪烈长子洪钧;
三公主上官飞凤,贵妃燕氏所生,号静福公主,尚年幼。
而护国大将军赵旭之为隆德帝总角好友,共起微末,逐鹿天下。当年还是乱世寻常地方土豪的上官成勇,在还是前朝县衙捕头的赵小三协助下避免了一起盗贼之祸。一时感激,指着刚好站在身边四岁的五子阿琪定下了赵夫人肚中怀孕三个月的婴儿,相约生男为兄弟,生女则为亲家。
后逢乱世,只顾得征战杀伐,战场上时败时胜反手云覆手雨,上官琪亦自不到十岁就跟在父亲身边,一双小儿女四五岁起再无见过。
战乱止,天下初定。可惜多年乱世,河山破碎,十室半空,医治战争创伤,比之上马提枪还要令人头痛,所以亦无人提起这桩婚事。
现在已是隆德帝德正七年。朝廷大势底定,在原来的赵小三、今日的北安王、护国大将军赵旭之拥重兵镇守北疆,渐成功高盖主之时,这桩遗忘多年的婚事被提上日程。
可惜,多年战乱中的颠沛流离使赵小姐赵木兰的身体虚弱多病,特别是多年前一次遭遇山贼,受伤伤了根基,加上没能及时医治,终成现时之一发不可收拾。
但北安王深知就算自己是安澜皇帝陛下的昔日之交,重兵在手已无法使陛下对自己放下心防。帝王常怀功高震主之虑,自己则有飞鸟良弓之忧。在这种敏感时候,如北安王府以女儿身体病弱卧床为由,拒不奉召送女进京,当是自找麻烦。何况帝王之怒,深不可测。
所以,他不得已,找到了听说相貌与女儿约有六分相像的木家小姐。
“女儿啊,这可不是开玩笑,欺君之罪罪灭九族,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是我们能承受的啊,”木樨深深叹息。
还好,不是代嫁,只是奉皇后娘娘懿旨进京见面。木含清把事情从头至尾想了一遍,“但不答应北安王爷,又能怎么办?”,逃跑,还不是给抓回来,还跑的好好的木家小姐命都没了。
“都怪阿爹没安排好,让北安王府又找到……”,木樨还在悔恨。
财大势大、拥有重兵的大将军府,你一介马贼能跑到哪里?一生气,连木家寨都灭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随口问道:“阿爹,那寨子呢?王府有没有难为木家寨?”
木樨的脸低下去,没有吭声。
木含清低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能有什么和大将军府抗衡啊,老人家。尽管我已不是你的木含清,但好歹这躯体还是,总不能眼睁睁让人家灭了寨子吧。
“阿爹,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置整个寨子于不顾,既然都给人抓来了,不答应就要死在这里,答应了,还有一半的机会。阿爹,答应我,如果女儿被送上京城,不管用什么办法,您都要和寨子里的人早日寻一处合适的地方,悄悄搬移为好。如果女儿能回来,就去找你。”只有不让北安王府把你们抓在手上,我才有可能无后顾之忧的脱逃。
木樨没说话,眼睛已是红了:“可是,可是你……哎!……”
木含清颤抖着双臂,撑起身体半靠在墙壁上,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沉定的扬声冲外面说:“请禀报北安王爷,木含清有事面见。”
门外没有声音。但不久,监房的大门便开了,矮矮胖胖慈眉善目的王府大总管赵胜满面笑容的出现了:“木小姐要见王爷?”
“是,木含清答应王爷。”木含清一字一字慢慢但肯定的低声说。
赵大总管没想到事情急转之下,原本誓死不从的木家姑娘竟同意了,不由欣喜不已:“赵胜无礼,请木英雄和木小姐大人大量。”一边施礼,一边扬声冲外面喊:“来啊,快扶木英雄和小姐出来!”说话时,手从怀里取出两粒药丸,分别递给木含清和木樨:“两位伤的不轻,在下这里有两颗九还丹,请笑纳。”
木含清看木樨扫了一眼就放到了口中,于是也慢慢咽下去,药丸有一股清香但却酸涩。被两个俏丽的丫环扶住,勉强走到门口,却见门前已放好一顶暖轿,几个老妈子站在轿旁。见木含清出来忙忙上来搭手把人送进轿内,放下轿帘方稳稳的抬了起来。
下得轿来,却是一处不大的房子,走进去,层层纱帘后,竟是一汪冒着热气的碧水。可惜木含清身上的伤太多,不能下池,只好褪去衣衫躺在榻上,由丫环拿细纱浸了热水细细擦拭。擦干净,方上了药。
木含清特地让丫环取来铜镜,看看这木含清究竟何等模样,竟令偌大的王府为之兴师动众。一看之下,连自己亦呆了半晌。不禁心里暗自惊叹,这样一幅艳色天下、倾国倾城的容颜,可就是传说中的祸水?难怪红颜薄命,自己何辜,竟进了这样一副皮囊,看来安稳日子是过到头了。
收拾好,重新上了软轿,已觉得身体轻松舒服了好多,疼痛似乎也减轻了。在一处厅房处下了轿,丫环扶着走进去,却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坐在正中,剑眉虎目,很有气势。
“这是王爷,这位木姑娘。”跟进来的赵大总管介绍说。
木含清淡淡俯了下身,抬头看着赵旭之:“木含清答应王爷去往帝京,也请王爷不要再为难木家寨,为难我阿爹。”
“逼迫木姑娘之事,本王也实在是迫不得已,既然姑娘愿助老夫一臂,老夫又怎能再为难令尊和木家寨?本王保证,保令尊和寨子万全!”
木含清仍是定定的盯着赵旭之的眼睛,直到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诚意,才退后一步俯身下跪:“女儿拜见父王。”
赵旭之站起来伸手虚扶:“木兰快快起来。”
还真是会见风使舵,这片刻我就成了你女儿木兰了。木含清心里腹诽。
“把大小姐安置在风雨园,小心侍候!命人快些请大夫给木年兄和小姐疗伤,安排织造坊定制衣衫和首饰,快!”做了赵家木兰,身价立时不同,连木含清的马贼阿爹都成了王爷的年兄呢,只是不知这年兄称呼保鲜期多久呢?
最好的大夫每日殷勤侍候,最好的药材和补品流水似的送进来,住到风雨园的第五日起,木含清身上的伤开始结痂脱落。王府安排的教习宫廷礼仪、琴棋书画、歌舞诗赋等的各位师傅也开始轮流出入风雨园。
报经王爷允许,木含清在一个早晨把木樨送出了王府。
一路上两父女谁都没有说话。临分别,莽莽武夫的木樨却轻轻念出了两句诗:“清儿,记得,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宫廷礼仪繁复而要求严格,古代的琴棋书画歌舞诗赋,现代的木含清都没有接触过,但这具躯壳仿佛有自己的记忆,按上瑶琴竟能断断续续弹出听了一遍的曲子,拿起笔居然也能写出一笔陌生的簪花小楷,难学的宫廷礼仪只须看一遍便能非常到位的做出来,令所有的师傅目瞪口呆。不知面前这艳色无双的女子究竟是聪明绝顶还是根本以前就学过?
木含清自己也莫名其妙。按道理说,马贼家的小姐应该不会学习这些东东,就算学过琴棋书画,那宫廷礼仪呢?又怎会有机会接触这些?还真是奇怪呢。
但不管怎样,木含清神速的接受程度令北安王放下心来。
一个月结束时,木含清已脱胎换骨般变成了一个礼仪娴熟端庄高贵的古代绝色佳人,也从此踏上了无法预测的艳色天下之旅。
在王府后堂正厅,木含清第一次见到了北安王正妃莫氏,她名义上的娘亲,北安王侧妃罗氏和她名义上的妹妹,货真价实的赵家大小姐赵木兰,现在她被称作赵文兰;还有名义上的两个哥哥,武将装扮的赵信,白面书生似的赵义。
赵文兰的面相和木含清真的有些相似,但她确实病弱非常,坐的稍久,就喘不上气来。苍白的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妹妹身子不中用,委屈姐姐了。”
起码没有骗我,木含清的心里稍稍好过了一点。
万事具备,很快,上京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