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养伤的几日,钟离慈方才知道,他们是大酉京都人,似乎身份显赫。那夫人身体不好,所以她哥哥特地带她想去苗疆看看苗医。
因为年龄相仿,所以钟离慈也渐渐地对羽穆珩放下了戒心。他们二人眼看着成为了好朋友,钟离慈却始终没有袒露自己的身份。
每一次换药的时候,羽穆珩都会在钟离慈的身边,看着他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羽穆珩不住赞叹:“你真厉害,这些伤口,一定很疼吧?”
疼?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词,钟离慈只是摇了摇头:“疼痛是月神给我们的试炼,我们必须不惧疼痛,才有资格侍奉月神。”
这话让正在换药的海苏愣了愣,而羽穆珩也是诧异地摇头,轻轻地用手触碰钟离慈身上的纱布:“怎么会有人不怕疼呢?我怕疼,母妃怕疼,舅舅也怕疼的,你真厉害!”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赞自己,钟离慈只觉得脸色一红。
而海苏已经大致猜到了钟离慈的身份,他拍了拍钟离慈的肩,有些语重心长:“月神是神,救人于苦难,疼惜世人,不会给你如此残酷的试炼的。”
若是换做平日,他一定会极力反驳海苏的话。因为所有人都告诉他,大祭司永远是对的,既然大祭司这么说了,那疼痛就一定是月神的试炼。
可是他感觉不到海苏身上有任何一分的敌意,反而他的话让钟离慈觉得比大祭司的话还要对!他见过月神的雕像,那么温柔的神,怎么会给人以疼痛的试炼呢?
不知不觉,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竟落了泪。
这也是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疼。所有的伤口新新旧旧加在一起,通通都在疼!
钟离慈的哭泣让羽穆珩一时之间没有说一句话,他不懂这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为什么要哭,可他知道,既然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就要同甘共苦!
所以他留给了钟离慈自己的联系方式,钟离慈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竟然是大酉的皇族。于是他越发地羡慕羽穆珩,羡慕这个有父母有舅舅,总是明媚阳光的少年。
他们一进到苗疆的境内,钟离慈就不告而别了。他留下了一小盒药膏,是能缓解昭妃的病情,他自己做的药膏。
当回到侍月殿的时候,他自然又因为迟归失踪而受到了鞭笞。
从前他从不害怕鞭笞,可是如今那一鞭鞭地打到背上,却让他感觉到了火辣辣地疼痛。
那疼痛感是那样真实,却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
从这个时候开始,钟离慈便总觉得自己的心底有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
他开始有了渴望,渴望每一年能见到母亲的那两日,渴望吃到母亲所做的热乎乎的饭菜,渴望了解父亲的埋葬之地,渴望有机会能溜出侍月殿,给父亲磕头道歉。
自由和愧疚的种子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一****地茁壮成长,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然而他的偷溜最终还是被大祭司发现了,与他一起受罚的还有看守侍月殿的青龙祭司。那同样是第一次,钟离慈的心头竟有了“恨”这个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