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周东飞和德川由纪子就赶到了小泽太郎及竹下荣所在的那个医院。刚进医院门口,就看到一群黑衣人神色紧张的守在医院。这些人都是山口组的,得知本社团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一个个魂不守舍。他们不清楚事情的起因,只知道一点:天要变了!
在地下世界之中,一个社团的首领和最具威慑力的保镖同时罹难,对于这个组织的打击是极其沉重的。虽然竹下荣格斗实力不强,但他确实堪称山口组对外最具威慑力的杀器。因为在这些纯现代的犯罪组织中,冷血和凶残就是另外的一种“功夫”。
在岛倭国的地下世界里,凶狠的竹下荣就能震慑大部分的中小社团。他的地位,相当于周东飞在梅姐集团中的位置。谁能想象,梅姐集团突然失去了梅姐这个精神核心,以及周东飞这个最大的杀器?这种打击,和玄洋社当初突然失去刚坂洞川和龟首正雄并无二致。当时的玄洋社,可是几乎濒临了倾覆的边缘。
“周先生您终于来了!”小泽次郎一脸紧张的跑过来,身后两个心腹保镖寸步不离。如此的紧密保护,可见小泽次郎已经提心吊胆到了何等程度。
“节哀!小泽社长现在的状态怎么样了?看看去。”周东飞说着,和小泽次郎一同赶赴病房。
病房里,脸色苍白的小泽太郎并未能清醒过来。终日的寻欢作乐,早就伐尽了他浑身的精气,使得他的身体素质很差,极差。两枚子弹带来的伤势,使得他已经难以睁开眼睛。按照现在的状态,估计没有三两天不会醒来。当然,当他醒来之后是否能撑得住这样的打击,又是另一回事了。因为医生说了,小泽太郎从今开始已经成了残疾一条腿的废人。同时由于肺部受创,以后也很难剧烈的运动。
“查出是谁下手的吗?”德川由纪子问。
小泽次郎看着自己的兄长,满是不忍和痛恨的神色,咬牙切齿道:“盘查了大半夜,查到了!是西郊崇义社派了一个杀手,买通了我们山口组一个内鬼,冒充嫖|客混到了我们的场子里。内鬼已经被做掉了,但我大哥再也……哎!”
崇义社,也是当初依附于山口组的一个中型社团。但是在玄洋社大举镇压的时候,这个社团早早的投降玄洋社。只不过后来玄洋社和山口组、稻川会形成了对峙,这个崇义社又保持了中立。
但是在一开始的混乱时期,崇义社在玄洋社的同意下,接手了山口组对一条花街的控制权。一整条花街,好几家欢场,简直就像是半个红灯区,其中的利益可见有多大。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些利益,假如山口组真的想要索回的话,说不定崇义社也会归还。但是前天发生的那件时期,让崇义社提心吊胆坐卧不安。当初那小型社团仅仅夺了山口组一个场子,而且已经表示原物奉还,依旧遭致了灭门之灾,那崇义社即便归还了花街控制权,恐怕也不得善终吧?!
于是,崇义社又联系了好几家类似的中小社团,大家商议好了:哪怕冒险得罪山口组,也必须搞一次大行动。他们要一举干掉山口组的首领,而后托庇于玄洋社的保护!
几个社团各自派出了精锐好手,动用了所有的力量,终于完成了这令人瞠目的大手段。唯一的“遗憾”,就是未能找到对小泽次郎下手的良机。小泽次郎当时太谨慎了,不但没有涉足任何险地,甚至身边的保护力量有增无减,其本人也一直小心谨慎。应该说,小泽次郎听了周东飞的话,才保住了一命、渡过了危机。
“如今,山口组已经被架在了火炉子上了!”德川由纪子摇头感叹。周东飞和小泽次郎也都能看透这个尴尬而不利的局面,却没有明说而已。如今被由纪子一说,小泽次郎满心的苦楚。
没错,就是被架在了火炉子上,苦不堪言!
如今的山口组被人暗算这么狠,必须要反击。要是连社长被暗杀、险些丧命却都不敢反击的话,整个山口组的威望一落千丈,今后也就不用混了。混地下世界的,要的就是脸面,争的就是一口气。
当然,即便山口组敢于反击,如今的实力也已经大大受损。当初损失了十几个精英骨干,如今核心团队又险些倾覆,使得山口组的实力大打折扣。如今要是重新排名,稻川会肯定取代了山口组,成为了岛倭国地下世界的第二社团。甚至,连以前的第四大社团“住吉连合”的实力,也应该超越了山口组。纯现代的犯罪组织就是这样,少了十几个敢于杀人放火的恶徒精英,没了最能都很施暴的黑手头子,那么实力下跌的会非常明显。
要是担心再度受创,就应该选择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但是那样一来,山口组就几乎废了,在地下世界中再无大的影响力。用不了一年半载,这个曾经的大社团就会沦为中型社团。因为看到你的实力不行,会有大批的成员渐渐离去。这也是纯现代犯罪集团的一个特征:忠义信仰太弱了,大家聚在一起,也只是在腥风血雨的地下世界中混口饭吃。一旦在这里难以混顿饱饭了,山口组肯定留不住人。
而山口组的仇家太多了,一旦沦落到中型社团那种程度,当即就会面临以前仇家的大反扑!到时候,会死得很惨。
但是,山口组要是反击的话,会是何等的结果?据小泽次郎从那个内鬼口中得知,此次参与造反的中小社团达到了五个。这五家社团联手,实力已经不弱于风雨飘摇的山口组。只要山口组宣布开战,必将面临一场生死肉搏。到时候或许不需要玄洋社出手,山口组就已经和五家中小社团同归于尽了。而只要玄洋社稍稍施加助力,山口组就更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打,就是死;不打,就是等死。
所以,德川由纪子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山口组目前所有的苦涩。小泽次郎一肚子苦水正要宣泄,但周东飞却摆了摆手,说:“走,看看竹下兄。哎,这么要强的一条汉子!”
来到隔了几间的病房,如今的竹下荣就住在这里。此时的竹下荣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手术,容不得外人随便接近。周东飞隔着玻璃看了看,确信地下世界里将来再也没有这号人物了。
据说后来的几年里,竹下荣在一张破旧肮脏的小床上度过了自己的余生。他没有任何亲属,也没有人照顾他的起居。头一年,地下世界的旧友还时不时去看看,丢下一些钱财,够他请一位家政护理。第二年,探望的人就少了。三四年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这个曾经凶名昭著的人。地下世界,能迅速捧起新的明星,但也更能迅速忘记旧时代的英雄枭雄,这是个善于遗忘的世界,也是个善于遗忘的时代。
后来穷极潦倒的竹下荣别说请护理人员,就连自己的衣食都难以保证。由于大小便失禁又无法自理,据说他死前大腿、臀部、后腰等部位已经全部糜烂。而糜烂的两条腿粘连在一起,烂肉贴合着生长,根本都分不开,惨不忍睹。再无生的欲望,一代凶人绝食而死,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身腐烂发臭。
当然,这只是一个混社会的凶徒的人生缩影。风光的背后,是无尽的酸楚。大家审视地下世界的时候,一眼看到的是高高在上的那些大枭的风采,却往往忽视了更多凄惨的人生。
只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与周东飞无关。事后周东飞也只见过竹下荣一次,这个曾经张扬无忌的男人,鼻涕一把泪一把,显然有点“觉今是而昨非”的味道。只不过,这些都晚了。
走出了病房大楼,周东飞静静的点燃了一根烟。“小泽副社长,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不远处,山口组一个个成员紧张的张望着。他们已经知道,这个“周先生”是个大人物。现在,说不定周先生能给山口组带来一些好运。
有周东飞在,小泽次郎也敢于让两个贴身保镖退下了,面带苦楚的说:“不得不反击了!五家社团虽然不好对付,但总比在窝囊中死去更好一些。而且,我大哥的仇不能不报。”
“那是自取灭亡。”德川由纪子说话不留情面。
“那你说怎么办!”精神高度紧张的小泽次郎,终于忍不住德川由纪子的冷言冷语了,面红脖子粗。
“自己人动什么火气,而且由纪子一直就是这个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周东飞安抚了一下,同时示意德川由纪子不要说话,“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有尺度、有原则的谈和。”
小泽次郎萧索的问:“谈和?那山口组的脸面就真的没了,众多兄弟们也会寒心。”
“那要看怎么谈。”周东飞说,“当然,颜面受损是一定的,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将这种颜面损害降到最低。”
“怎么做?”小泽次郎和德川由纪子同时问。
周东飞猛然吐了一口烟气,说:“第一,条件要狠,但又能确保让对方必须接受;第二,要找人架架场子。”
这是华夏地下世界处理重大危机的手法,小泽次郎感觉很生疏,有点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