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芳忽然想起来,似乎周东飞提到了什么“基金会”,于是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把蜀中那些生意整合之后,周东飞和梅姐发现还能余出一点闲钱。所谓“一点”也是相对而言,实际上也达到了几个亿。周东飞本来想投入到生意上,但梅姐想了想说“这些钱说到底都是黑钱,咱们拿了不心安啊。不如搞点慈善事业,也算是积点德了。”
周东飞也蛮同意这种意见。现在大家不缺钱,多做一点善事不是坏事。混地下世界的,积德行善的事情最好多做一些。而要是从功利角度出发,回报社会也能多挣取到一些社会认可,算是一种软投资。
而趁着这个机会,周东飞进一步来了个更大的决策:连带着哥老会都给改造喽!
哥老会这个组织,以蜀中为中心蔓延了周边数省,一两百年绵延不绝,名望很大。而哥老会的存在,其实对于梅姐在那个地方的统治没有好处。比如钱世通一死,哥老会的四个派系当即做出了半造反的姿态,这就是对核心集团的巨大威胁。而现在形势不错,因为熊世辉等三派已经彻底毁灭,高世雄那一派也大受打击、一蹶不振。趁着这个时候,把哥老会来一个大改组!让哥老会彻底抹去地下世界的影子,只保留一个社会团体的空架子。
现在梅姐就是哥老会的头排大哥,无论是名义还是实力,都是当之无愧的一把手,几乎是一言九鼎。而高世雄一来没力量去争,二来也没那个雄心壮志了,于是也就有些酸楚的同意了。
于是,哥老会摇身一变,就成了“与子同袍基金会”,正在民政部门办理成立登记手续。“袍哥”这个名字的来历,本来就是取自“与子同袍”这句话,所以名字虽然拗口,但也多少保留了哥老会的一点影子,算是照顾一下那些遗老们的情绪。
这个基金会的理事长是梅姐,秘书长由周东飞亲自担任。至于哥老会“世字辈”的袍哥大爷,都挂了一个理事的名头儿,另外也包括了阴妍、齐东升和厉锋等人。而堪称大枭“硕果仅存”的高世雄,干脆挂了一个名誉理事长的身份。
这个基金会的资金没有什么固定投向,教育也好,社会福利也罢,或者是灾难捐助等等,都可以动用这笔款项。
“看不出,你还真行啊。”当清芳那委屈的情绪一扫而空,也就开始高兴了起来,说,“小学生的校舍都危房了,多危险呀,是该弄一弄的。”
“是啊,别看上流社会锦衣玉食,但同一个城市内、同一片天空下,还有那些吃不饱饭、朝不保夕的人。咱们有了点能力,做点好事也是应该的。”周东飞笑了笑,“回头我准备在海阳搞一个中小学危房旧房改造行动,争取把那些破旧校舍都改造喽!”
“真是有钱骚包了,呵呵。”清芳笑了。或许她觉得买一块名表、一辆豪车很奢侈,但不介意周东飞在这种事上面一掷千金。“不过全市的中小学那么多,搞得过来吗?”
“没多大问题。虽然学校多,但真正属于危房旧房的还是有限的。”周东飞忽然笑得很不善良,道,“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大好处呢!你想想,谁家没有孩子,哪怕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咱们做出这么敞亮的事情,社会声誉肯定会坐火箭一样往上蹿,刷刷的。”
“刚觉得你这人有了点正义感公德心,没想到一下子就暴露出本质了,说到底还是势利。”
“没有三分利,谁起早五更。有点好处,干劲更大嘛。再说……”周东飞笑眯眯盯着清芳的肚子,伸手探了过去,“咱们早晚也会有娃,算是给孩子积德,保佑他长命百岁呗。来,让哥摸一摸,看看有动静了没。”
“动静你个大头鬼哇!”清芳笑着把他的咸猪手拍开,“大白天的,也不怕有人进来。”
“嗯,那就是说晚上可以了?”
“讨厌!”清芳俏脸微红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嘴上却扭捏地说,“别整出事儿来,你去弄一个套套……”
“一个够干嘛的,哥至少要用一盒。小别胜新婚呐……”
当天晚上八点,周东飞准时来到了李正峰的住处。李正峰刚刚回来,脸上微微有些倦怠的神色。但是见到好几天不见的女儿女婿,心情还是振奋了一点。这几天实在太累了,心累大于身体累。感觉自己即将离开,李正峰几乎天天在找毛病,海阳官场有点鸡飞狗跳的味道。大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还以为李正峰受了刺激。反正离任去前的领导,没有他这么玩儿的。当然他自己也是找罪受、找气生,搞得身心交瘁。
关于周东飞那庞大的资金来源,李正峰没有过细的追问。有些事情糊涂一些比较好,而且连黎江省长恐怕也应该明白周东飞的另一层身份。当然,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暗影和公安部的双重认同,这等于是一个保证。估计黎江也知道,只要事情在公安部的认同范围之内,那么周东飞就是折腾几下,总归不会有太多的麻烦。要不然,他也未必会用周东飞手中的资金。
“伯父,要是您没有别的意见,我明天就和黎省长联系了。”周东飞笑问。
李正峰的心情有点沉重。他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周东飞的电话打过去,那么自己九成九的可能会短时间内调离海阳。几天前省委副书记、老领导方牧再次打来电话,问的已经不是海阳旧城区改造的事情,而是直接询问周东飞筹款情况如何。这样的发问,等于更进一步的将事情明朗化了。只不过方牧和李正峰在电话中都没有挑破这一点,李正峰也只是简单的说“不太清楚、东飞做事一般不会事事汇报”。
而且李正峰还知道,方牧其实很着急。一直以来,方牧都急于想把李正峰拉上去,只是欠缺一个合适的时机。一来方牧的年龄也接近退休了,需要有个得力的人物继承自己的衣钵。这是一个人之常情,谁都想在自己退下去之后,依旧保持着一些或多或少的影响力。而这种影响,就来自于自己的继承者的实力。第二个方面,方牧也真的认同李正峰的人品和工作能力。
“联系吧,总之是迟早的事情。”李正峰神色有些沧桑,破例当着周东飞抽了一根红塔山,周东飞当即帮他点火。他会抽,但抽得很少,加之今天心不在焉的,第一口险些把李正峰给呛着了。“但不要答应地那么满,我不想让你后期有什么作难的情况。省里面不是希望你拿出一百个亿吗?你就打个六折、最多八折。”
“万一黎省长不满意呢?”周东飞说。
“不满意正好,大不了还是老样子,我还求之不得呢。”李正峰终于笑了笑,不过一闪即逝,随即又沉重的说,“你的生意做大了,用钱的地方就多。另外,我不想让你因为资金的紧张,而耽误了海阳城区改造。那大片大片的房子都推倒了,也就是几天的事情;但要想再盖起来,就不是一句话了。要是把老城区砸了个稀烂,却建不起来新的,那你我就都是海阳几百万老百姓的罪人了。”
“那倒不至于。要是资金紧张到那个地步,我也就没有闲心搞什么慈善基金了。不瞒伯父您说——事实上也瞒不住,我并没有把慈善事业当成必须的东西。只有别的问题都解决了,我才会做这些,这就是所谓的行有余力吧。要不是您当初的几次要求,我或许还不往这方面投放精力。我在学校里不是三好学生,在社会上也不是五好青年。做这些事无非求一点点心安,同时也是让您得到一点心安。”
这话说得相当坦白,也很实诚。李正峰点了点头说:“这就够了。都说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有心为善、虽善不奖,但那都是糊弄人的鬼话。哪怕你做善事有自己一点功利的念头、世俗的想法,我觉得也比满脑子菩萨心肠却一分钱拿不出要好。再说,要是连善举都不褒奖、都不得一些名利,难道指望大家都隐姓埋名学雷锋去?”
“雷锋也就是嘴上不说,但回去还不都记在《雷锋日记》里头了,生怕后人忘了,嘿。”
“胡闹!你也是军人,哪能跟社会愤青一样恶搞军人楷模,以后不许胡说!”李正峰不爱听那些话。
不过清芳却爱听,扑哧一笑说:“东飞你也写日记,雷锋写他帮小学生辅导功课,你就写帮全市小学改造校舍;他写扶老太太过马路,你就写帮着城市建设立交桥,连扶都不用扶。咱们也比比,看谁才是大楷模,呵呵。”
对于这个古怪刁钻的女儿,李正峰算是彻底无语。
“无非是开个玩笑。人家的社会意义大,带动了多少有微薄能力的人,都贡献出了自己的一点爱心。至于像咱们这样的不具有代表性,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把全市校舍改造一番。另外这就像练功夫的,人家力道虽然不大,但是境界高、大圆满了。”周东飞也有自知之明,这才对了李正峰的胃口。这个官场硬汉点了点头说:“其实要说贡献,你这次最大的贡献不是弄到了一百亿,也不是帮助学校搞一些资助。”
“那是啥?”清芳不解,眨着眼睛问。
“改造了哥老会,善莫大焉。”李正峰仰头一口将那杯高粱饮尽,滴酒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