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我懦弱的心理,我不再挣扎在命运的边缘。人影淡淡地褪去了,我的意识逐渐清醒,鼓足勇气睁开了沉重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怀念的医院的洁净的天花板。我笑了笑,这才感觉到右手臂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一个女孩正枕着我的胳膊,甜甜地入梦。
原来是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正值青春的大好年华。她那清秀的脸庞早已漫上了红晕,一头短刘海,我看不清她的衣着,但她在微笑,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眼角却明显地滑过了两条泪痕。
我不忍打扰她,扭过头去欣赏窗外的夜色了。
我知道这并不是那一天的夜晚了,但夜空依旧点缀了几颗迷茫的若隐若现的星,就是这微弱的星光,淡淡地点亮我的心房。我笑着,又回过头去看她,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曾经过往,但她一定同我一样有一个沉重的故事,我想正常人是不会同我一样迷失在夜半三更的乡间小路上。
我又开始打量我所在的这个病房,电视、沙发、卫生间……几乎一间居民房该有的东西都有了,不陌生,却不愿熟悉的摆设,但我知道这是我老爸精心为我准备的。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胡茬,额头黑白交错的中年男子走进了病房。他看见我在笑,我则向他做了个鬼脸,和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则向我竖起了大拇指,嘴巴一张一和,却不出声,口型分明是做得好,然后原路返回到过道,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是我的父亲,贺东。
很简单的名字,却浓缩了无尽的爱和力量。
他看见他的身影匆匆走出病房,心中一阵唏嘘,他似乎从来都不会质疑我的决定,无论是退学,还是改名,他总会笑着摸我的头,然后毅然决然地去帮我办手续。
他不亏欠我,而是我亏欠他。
我知道他爱我,爱我爱的那样无私,却从来不说,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也爱他,但同他对我的爱相比,却显得那样渺小。
我落泪了,每当我感叹的时候,眼泪争着就会跑出来嘲笑我的无知。我实在是太虚弱了,甚至于没有一丝力气抬起左臂去拭去这该死的两行咸水。
“你怎么哭了?”甜甜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扭过头。女孩醒了,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笑了笑,反问她:“那你为什么枕着我胳膊睡觉?”
女孩被我问住了,愣了愣神,脸上泛起微红,赶忙说了句:“你脸上还有泪呢,我给你擦擦。”说着便身体前倾,伸出手来就要擦掉我脸上残余的泪花。
这回愣神的轮到我了,我压根就没想到她会有这样一番举动。
“哟,这么快就搞上了。”
女孩明显被吓了一跳,身子一软,便扑倒在我怀中。我这才反应过来,看见门口那无比骚包的身影正单臂托着门框冲着我犯贱地笑。父亲在我心中那伟岸的形象瞬间崩塌了,我下意识地就爆了句粗口:“搞你妹!”
女孩也赶忙从我身上爬起来,急急地说了句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的地方,全是这老年痴呆惹的祸,哟吼,你看,他还笑。”我也火了。
“我笑归我笑,明月照大江。”
“哟,还搞文艺范,再文艺也是个猥琐大叔。”
“我猥琐,我自豪。”
“自豪你妹!”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妹。”
……
门口围了一群医生护士,跟看猴似的。
就这样我们对骂了5分钟,我骂累了,他似乎也没有词回答我了。我便扭过头去,冲女孩微微一笑:“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啊?”
“啊,我?”很明显,女孩没有从刚才的对骂中反应过来。
“呵,对,就你,你叫什么?”我笑出了声。
“啊,那个,我叫许诺。”
她冲我甜甜一笑。那一刻,我看痴了,她的笑容竟是如此温暖,阳光般抚过我心中那永恒的伤。
原来,她叫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