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郑兰离世的那日开始,父子二人每天都会来到墓前,楚云心中明白,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没有放下。
朝着石碑磕完三个头,楚云再次走向山巅,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了楚大雷。此时的他遥望着云层下方,那里的青牛村只有一个黑点般大小……
“娘,您是否会怪孩儿选择了这样一条没有目的的路?虽然如今我俯视着大地,但我明白,在头顶上方依然有另一些人视我为蝼蚁……”
楚云叹息着,将目光转向了天空中那片隐约在扭曲的裂隙。
再过几年,这道裂隙便会渐渐消失,若他在消失之前走进,将会继续那未完结的仙灵之旅。
“哎……”
此刻怀着复杂的心情,楚云顺着来路,回到了母亲坟前。
“爹,下山吧,时候不早了。”
“云儿啊!若是哪一天我随着你娘去了,你是否会日日来此看上一眼?”
楚云闻言轻轻点头。
“爹,等到孩儿了结了那些需要我去了结的因果后,一定会回到这里陪伴你们一生一世。”
楚大雷微微一笑。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将来的路,你该如何走就如何走,只要记得家乡在这青牛山下便可。若真的可以抽空回来看上一眼,就算是你的孝心了……”
楚云呆呆地看着父亲,在那张苍老的不成样子的脸颊上,显露出了一缕释然。
到了楚大雷这样的年纪,一切都已经看淡了,生与死早就变得不再可怕,他唯一需要的,仅仅是一份心灵的寄托。
随着死气越来越浓,楚云的悲哀也越来越大,但是反观楚大雷,他明知自己时日无多,却像准备好了一般没有丝毫的畏惧,其脸上的表情愈加慈祥。
“云儿,走吧,我们的旅途还没到终点!”
“爹,您的身子已经……”面对此刻的父亲,楚云想要劝阻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口……
“爹,您想去哪儿?”
楚大雷佝偻着身躯,抬头看向天边道:
“山水之间我已体会良多,当下唯有棋中玄机我还颇感兴趣。”
楚云点点头。
“孩儿明白了!”
随着一阵青光闪烁,父子二人再次离家,开始了楚大雷人生的最后一次旅行……
两年后。
楚云父子出现在战魂东域的一个世家门前,此时的门童还在靠着身边柱子打盹,突然他眼睛一花,一道刺目精光落在了门前的空地上……
“这里可是棋家府邸?”
楚云轻声问道。
门童年纪尚小,更是从未见过战魂师,刚才二人落地一幕,差点没把他吓晕过去……
“小娃娃,你棋家长辈可在府中啊?”
楚大雷上前一步,满面慈祥道。
门童一个机灵,立马退后,但是脸上的恐惧却消失了不少,仿佛对方的笑容有着安定心神的作用。
“在……在的……请…老神仙稍等……我立即禀报!”
他说完,脚下似是抹油了一般,飞快逃离。
楚云无奈一笑,扶着父亲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这两年中,楚大雷在棋局上的造诣宛如脱胎换骨,比之数十年前竟然越加精湛!其中与他放下一切负担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曾经那些击败过他的对手居然不再是一合之将!
北域内,楚大雷的名声再次如飓风般席卷,凡是棋艺上有些见地的,全被他一一上门挑战,直到不再有任何一人能说出不服二字!
东域棋家所在的城市,乃是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博弈圣地,虽然在这里难得见到一名战魂师,不过其繁荣程度,也完全不输任何一座都城。
楚云父子坐了没多久,门那边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一名身着华贵长衫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哎呀!二位仙师造访我棋家,真是蓬荜生辉啊!棋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楚云上下打量了此人几眼,点头道:
“想必你就是棋家家主吧?无需客气,此番前来只是想与贵家切磋一下棋艺,不知可否赏个薄面?”
那男子一听眼前二人是来讨教棋中奥秘的,便立刻站直了身子,语气也变得自信了起来。
“二位算是选对了呀!在城中若论棋艺,恐怕无人敢说能稳赢我棋家!若是阁下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开始!来,有请!”
男子说完,接着很主动地站在一旁,等待着楚云父子的迈入。他心里清楚,对方的棋艺也许不会强过自己,但这仙师的名头,可不是他们区区一个凡人家族可以怠慢的!
“爹,我们进去吧~”
楚云搀扶着楚大雷,越过门槛朝院内走去。
棋家来了两名仙人讨教棋艺,这个消息不知以什么方法迅速传遍了这座城池,凡是有些底蕴的家族,纷纷动身前来观战,一时间热闹非凡。
大院中,男子吩咐下人将一套上好玉棋端上,接着沏满一壶名贵浓茶,冲楚云微笑道:
“仙师请就坐,我们即刻便能开始对弈了。”
楚云轻轻一笑,摇头道:
“呵呵,阁下找错人了,与你对局的,是我老父。”
说完,他后退一步,而楚大雷则缓缓上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男子一愣,眼前的老者虽说有一股莫名气质散发而出,但他实在想象不到,这样的人会有什么造诣?光说思考速度,便不是能轻易跟上的!感情今日自己大张旗鼓的摆擂,其实是被人消遣了吗?
心中不悦的他却也不敢表露而出,长袖一挥下,示意对方先走,而他则手捧香茗,细细品了起来,丝毫不在乎楚大雷会如何落子。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头发花白,年龄看起来与楚大雷相差无几的老人却眼睛一亮,好像发觉了什么……
“请吧……”
楚大雷走完第一步,抬手示意。
中年男子看了看,随手从旁边拿出一子就要落下。
“慢着……”
只见人群中的老者忽然走出,朝着场内行来。
“爹?”
男子不解地看向他,嘴唇一动似乎有话要说。
老者挥手将其打断,冲楚大雷一抱拳道:
“阁下可是那位在两年中杀遍北域无对手的楚姓棋友?”
此话一出,满场骇然!对于在场的众人而言,这简直就是一个爆炸消息!他们时刻都在想象,如果自己对上了这人,究竟孰强孰弱……然而今日,对方本尊真的到来,而且一来就是直接挑战最强的棋家,这下便能一眼看出,输,则名不副实,赢,则创造新的历史!
中年男子不经意后退一步,方才自己的行为明眼人随便就能看出,万一他今日落败,那他棋家的脸,就要丢尽了!
楚大雷缓缓站起,冲老者同样抱拳道:
“如果没有其他姓楚的,想必阁下说的便是老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