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云回到战魂大陆的第七年,一家三口终于决定踏上归乡的旅途。
此刻天边刚刚泛起朝霞,一辆宽敞的马车便停在了楚家门前,只见暮云飞起身跃下,朝着早就等候在此的两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二老此番回家,晚辈本该一路相随,只是我暮家最近处于多事之秋,还望你们见谅……”
楚大雷闻言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小暮啊,这几十年来,我还要多多感谢你啊!云儿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风雨无阻地照顾着我们,这份恩情,我楚大雷铭记于心!今日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望你暮家能够早日升华,成为另一个超级世家!”
他一说完,郑兰上前一步道:
“老身我不太会说话,只能希望你与紫梦丫头幸福美满,咦?为何不见她呐?”
她一边说着,一边来回观望。
暮云飞苦笑一声。
“她说她见不惯这种离别时的场面,呵,别管她了……”
“这丫头…我还想再看她最后一眼呢…”
郑兰微笑摇头,回到了楚大雷身边。
然而此刻在暮家的一座高塔中,方紫梦双目通红,泣不成声,数十年的陪伴一朝分别,让她难以接受。
“真的不去说一声吗?”
楚云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高塔上。
前者轻轻摇头,并未作答,双方就这样沉默着。
“也好~”
只听一声低吟响起,此时的高塔内,又只剩下了方紫梦一人。
街道上,萧寒已经替两位老人拿出行李并妥善地放进马车,随后便恭敬地站在一旁心中隐约想着什么。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楚云缓缓出现在他的身侧。
“准备好了,师傅,我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留在暮家是你最好的选择,如果跟为师一同回到仙灵大陆,万一出现意外,从此我们这一脉便后继无人了,希望你能有所觉悟…”
“是~师傅。”
萧寒虽还有些不舍,但终究做出了决定。
楚云轻轻点头,走到了二老身边。
“爹、娘,我们启程吧。”
楚大雷微笑着上前一步,由萧寒扶着进了马车;
郑兰也是紧随其后,不过在上车之前,她朝着高塔的方向举起手臂做出了道别的动作。
方紫梦玉手捂住嘴唇,但依旧掩盖不了自己的啜泣,可就当她打算走出房间时,郑兰却已经从视线中消失了……
“师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楚云冲暮云飞一抱拳,由衷说道。
后者见状立马回礼。
“后会有期!万万保重!”
楚云点头,身子一跃,坐到了马车前方,接着紧握缰绳用力一甩,那马儿立刻迈开蹄子,载着三人朝北方出发了……
而暮云飞与萧寒二人面对楚家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官道上,马车飞快的驰骋着,纵然车身颇为沉重,但此良驹似乎根本感受不到一般,尽情的奔腾;同时二老所坐的车厢在这样的速度下居然没有丝毫颠簸,其用心程度足以证明暮家对此事的重视。
另一方面,楚云本可以带着二老直飞星魂国,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对于时日无多的爹娘来说,剩下的日子只有充满意义,才能让他稍微觉得好过一点。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战魂北域的处处奇景中便多了三道足迹,对面着一座座险峻的山川与怒涛的江河,他们的脚步却从未停歇,不管是酷暑或是严冬,这三道足迹始终在勾勒着一幅属于他们一家的画卷,此刻的楚大雷与郑兰似乎不再像迟暮的老人,而是成为了两个相互依靠的云游者,从他们身上,散发出超脱一切的圣贤之光。
楚云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的父母平凡了一生,虽说依旧逃不过身为凡人的宿命,但却实实在在地活出了另一种人生,这一路上的经历,若可以编写出一本书籍,恐怕将会是任何一个凡人都要羡慕的旅程。
可是,二老身边那越来越浓郁的死气,却始终不愿离他们而去,就在楚云回来的第十五年,母亲郑兰的寿元似乎终于到达了极限,一病不起。
也就是这一年,马车来到了星魂国,驶进了青牛村……
面对着熟悉的铁匠铺,郑兰开心的笑了,她的记忆仿佛回到了七十年前,那时的她同样带着今日一模一样的笑容……
楚云双眼紧闭,喉咙似是被人狠狠掐住一般,痛的无法呼吸,挥手间将屋内尘土扫尽,紧抱着最爱的母亲跨越门槛走了进去。
楚大雷站在屋外一动不动,这间算不上多大的房子承载了自己的一生,如今归乡的他,就像是从树顶飘落的枯叶,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一家三口就这样安顿了下来,但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惆怅,这一年大雪纷飞,楚云将魂力牢牢地包裹住屋子,尽量不让寒意侵入半分,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觉得自己的心越冷,冥冥之中,他拉开门帘,入眼的,是自己的父亲紧紧搂着母亲,只是他怀中的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郑兰走了,走的安静祥和,没有一丝痛苦,她的一生也许还有遗憾,但终究是留在了心底……
青牛峰顶,白云环绕,就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多出了一块石碑,楚大雷站在碑前沉默不语,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若仔细看去,可以发现他的嘴角在微微颤抖……
楚云立于山巅,遥望着云海尽头,此刻那满腔的悲伤犹如洪水猛兽,将一切吞没……
不多时,他一个转身,出现在了父亲背后。
“爹,您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此地风大,还是先下山吧~”
楚大雷摇摇头,用极为嘶哑的声音说道:
“你娘从小就是孤儿,她对这个家可以说是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如今她去了,我怕她太过孤单,想多待一会儿。”
楚云闻言不再说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你知道你娘她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楚大雷缓缓说道。
“孩儿心中有数……”楚云闭上了双眼。
“哎!其实我们都明白,你当年所承诺的,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但身为父母,是不会为难自己孩子的,只要你能在我们死去时添上一抷黄土,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爹~孩儿不孝!”
楚云重重地跪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起来吧,我并没有怪你…今日的霜风的确是大了点,我们下山吧……”
楚云点头,起身将魂力包裹住对方,二人一个闪烁间,消失在了此地。
雪,依旧飘着,唯独郑兰的墓碑前,几株迎风招展的灵草,在散发着温暖的荧光……驱走了寒冷,带来了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