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父亲没事儿。」岳夫人闻言后,却旋即一阵摆手丶噘嘴,再咬着唇道:「你不用担心父亲,他当年说过会回来,就必定能够回来。而且他老人家的脾性你也懂,即使他真的回来了……却又存心要避见我们的话,你我便一定找不着。依我看,你还是先担心你女儿吧,她这趟难得能出远门,还哪儿会安安份份,不到处乱跑乱闯?」
岳夫人真的很了解女儿。岳宁个性灵慧而大气,确实不喜欢长留家中,受人管束,因此,她这回主动请缨去冥界「调查」,美其名是去找斩道大逆,但实际上……却不过是出门「旅游」的借口罢了。在这五年内,她的足迹已经遍布妖界丶冥界和咒界,就只差不敢踏足血域而已(按:咒界中人身上带有诅咒,不可能跨越混沌前往仙界,所以其活动范围就仅限于妖疆和三残界)。
好吧,那说回正事,岳宁在游山玩水之馀,到底又有没有查出什么?很老实说,在头五年里,她都根本没挂心此事,没刻意寻找线索,结果答案自然是:没有;五年匆匆过去,直至有一天,当她途经冥界,并无意中从冥兵们口中得知……这岗亭附近,最近原来有一所酒馆莫名结业了,东主更不知所踪;如此,岳宁才终于心头一动,赫然想起了她的任务。
「哎哎,此事相当可疑,兵大哥,你可知道那老板的来历,又为何会突然跑路?」
「不懂啊。也许是生意淡薄,所以不干了吧。哎哟,姑娘,你有所不知了,冥之界可跟咒界不同,这里人口密度极低,人流稀疏得很,真的做什么生意都会亏本,不好混呐。」
「即便如此,兵大哥你在这里站岗多年,好歹也应略知店东的来历吧……」岳宁双眼转了几转,满脸希冀的追问。
「这个嘛……」这一回,冥兵却是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嘘,我劝姑娘你还是离他远点。这魔星无疑对咱们夜叉很好,但对人族……尤其是姑娘们的态度却可不一样。哎,劝你最好少去惹他,不然那煞星一旦『认真』起来,你便恐怕得被折腾个半死!之前有许多姑娘不信邪,偏想去挑逗他,『以身犯险』,到最后,下场自然是非常悲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啊!」
「是吗?」岳宁闻言后,当下便正正是露出了「不信邪」的表情,觉得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再说,冥兵口中这名「魔星」怎样看……都应该只是小邪恶丶小混混罢了,而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徒。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害怕呢?
「嘘,谁这么大胆,敢欺负我岳宁?这个魔星若敢对本小姐无礼,我就立刻召唤外公出来,狠狠揍他一顿!」岗亭前,岳宁紧捏粉拳,瞪眼瞋道。
「哇,姑娘你外公是谁……」冥兵没粹到眼前这妮子居然大有来头,顷间双眼一立,有点傻眼。
「我外公嘛……其实我也不懂他现时在哪儿,他已经有许多年未现身噜。不过外公最疼我了,假如他知道有人敢欺负阿宁,就一定会第一时间出来解围!」
「嗐……」
一开始时,冥兵还以为岳宁真的有什么逆天靠山,谁知道,却原来只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久未露面的隐士罢了,实为虚惊一场!由此,他便决定不再深究下去,而只是再三劝岳宁改变主意,总之距离酒馆要多远有多远……
「好吧,谢谢兵大哥。」
岳宁向冥兵欠了欠身,然而不管怎样看,这一声「谢谢」都像是在敷衍人家。没错,别忘记她此行之(真正)目的是来调查斩道之事,如今既已找到线索,便岂能轻易放过?再说,岳宁本身也不信邪,冥兵说得那魔星越邪恶,她便越想去跟他会面会面……
就这样,岳宁想也没想,便旋即动身,朝冥兵所指示的方向进发。幸好这座传说中的酒馆倒不难找,冥界终究乃不毛之地,四野荒芜,了无人烟,因此任何矗立荒地上的建筑物……都可被一目了然,而这个「酒馆」也不例外。只不过,随后当岳宁接近大门,眯眼细看之时,却又倏地给怔住了……
雪丶斋丶馆。这三个字,顿时令这位岳大小姐双眸一立,震惊得连下巴都将掉下来。
「雪……雪斋馆?外……外公,是外公,你回来啦?」
岳宁念出「雪斋馆」三字之后,初时是极度惊愕,脑海一片杂乱,幸好之后很快便回过神来,还开始眸泛异彩,眼冒金光。到最后,她终于不再犹豫,一溜烟的夺门而进!
「外公,外公!!!」进馆后,岳宁手圈着嘴,连续高喊了几声外公,然而却注定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事实上,就正如冥兵先前所言,此馆馆主果真早已落跑,不知去向;举目四顾,「雪斋馆」可谓人去楼空,连鬼影也没半只。
但纵然如此,岳宁难得找到线索,却当然不会就此退走;须知新雪斋馆共有茶居丶画廊丶温泉等好几个园区,在这一刻,她已决定逐一寻索,仔细寻索,每个小细节都不放过。
进园后,岳宁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叶居」。初时,她也只是(在门外)瞄了一眼,便已立刻意识到其格局似曾相见,当下不禁啧啧称奇;而再之后,随着她深入大厅,瞧见木橱里的各种名贵茶杯时,嘴巴便张得更大了。不过她吃惊,却并非因这些茶具价值连城,令她眼界大开(说实话,这妮子出身咒界第一大世家岳家,自小锦衣玉食,不可能没见过名牌);岳宁吃惊的真正原因,是她无意中瞥见一只头骨茶杯,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是外公,一定是他,他真的回来了。回想从前,他就最喜欢这种骷髅茶杯啦,就连身上……不,是转轨上也有一只,我还经常捧过来喝血呢!」
说着说着,岳宁竟不由自主的把头骨杯拘了过来,再一边在指间把捏,一边梦呓般地呢喃自语。实际上,别看这姑娘外表清纯仙气,开朗活泼,原来居然也喜欢喝血!平时在家中,鉴于母亲岳夫人严施禁血令,岳宁便一直苦无机会试血,结果事隔多年,甚至连血腥的滋味都差不多遗忘了;直至现在,她因摩娑着头骨杯,才又禁不住心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