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村子突然响起了枪声,紧接一些纷杂的脚步声叫喊声由远而近。正是吃饭的当儿,大家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兵就是匪的,赶紧去关门闭户。
一排关门声过后,就有一人疾步穿过那片芦苇,越过断桥,在一户房舍边停下,慌慌张张地翻窗入内。
这正是孙潮英的家,堂屋里还供着老孙头的遗相。她仔细听着门外面的动静,不想有人从窗口翻了进来,陡然出现在她面前,可怜的姑娘,家中只她一人了,见他还捏着一支短枪,不禁吓得全身抖瑟!
来人也吓了一跳,一下子竟不知怎样才好。那些脚步声喊叫声渐渐逼近,还有踢砸门户的声音,那人顾不上许多,箭步上去捂住潮英那嘴,摁了她,示意她别叫别动。
潮英哪里敢?两人屏住呼吸只等外面那伙人走远,那人才松了潮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丢了短枪,只顾喘着粗气。
这当儿,潮英开始打量起眼前的不速之客来。只见那人三十五岁左右,个头魁梧魁梧的,头发相当凌乱粘着禾草,肤色黝黑,一脸胡子,左臂流着血。好象刚从天牢里闯出来的一般。
潮英看着就害怕,顺着墙根慢慢移动,打算夺门而去。
“别怕!姑娘,我不会伤害你。”那人突然开腔。一口浓重的北方话。
“你给我包扎一下我就会走!“那人又说道。
他的那只胳臂伤得可不轻,鲜血涌沁了一地。由于大量失血,致使全身发冷,人又紧张,他抖颤得快支持不住了。他正是死捂住伤口不让血滴流出来才没露痕迹,躲过刚刚过去的那伙人的。
这时候突然有人过来敲门,这是水润,他呆在外边喊潮英:‘’潮英潮英,他们走了。你没事吧?”
孙潮英眼睛都湿红了,象见了救星一般飞快地拉开那门,一下子就冲撞到水润怀里,“嘤嘤”地哭起来。
水润扶住潮英,不想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他的头。水润不由得倒吸一口气,那人过来拽他进门,反手关了门闩,把水润潮英逼在屋子里了。
“哪路子来的朋友,要钱还是要粮啊?!”水润一动不动地说道。
“抗日游击军的!不要钱也不要粮!我们不是土匪!”那人正色道。
“哦,刚才那些RB人抓的就是你了?“水润说。
“是!我是刚打完鬼子。那又怎样?你可以向他们告密去领赏钱,那你绝走不出这门!”那人吼起来,激动得枪都抖嗦了,嘴唇依然发着颤。
“那你没把这姑娘怎么样吧?”水润瞅着那人说。
那人不答话了,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终于象空去谷子的麻袋软倒下去,一脸惨白。
关于抗日游击军,水润一个湖上飘的人是多少知道一些的。他们是一支活动在湖区的水霸,首领叫洞庭王爷,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使两把驳壳枪,手下有”十八子“和“二十四孝”等一干伙计,不是枪就是刀。他们虽然也是土匪,干的却只是劫富杀官的事,是一支唯一不祸害百姓的队伍。
水润跟潮英说了这些,潮英也觉得此人确实没有恶意,想起惨死的爹爹,打鬼子那还是好事啊!就赶紧替那人包扎了伤口。考虑到潮英一个女孩子家的不方便,水润又背他到了自己的家,放在床上。
得到水润潮英两人的照料,那人的身体慢慢缓过劲来了。他一口一口地吃着他们两个熬炖的鲜鱼,月亮的夜里,秋虫儿“哧哧”地叫响,他对他们两个娓娓道来他的来历:
他叫张高梁,东北人,他说东北满地麦子大豆高梁的,他爹顺势给捡了个名来。他原是东北军人,东北沦陷后随建制南下,鬼子到了哪里他就打到哪里,后来部队打没了,他也无处容身,那当儿结识了洞庭王爷,见也是抗日的武装组织就投靠了他。他是洞庭王爷的第”七子”,那天奉王爷的命令带四名”孝子“去摸盘踞村荡西鬼子的情况。王爷有心拔除那个鬼子据点。不料被鬼子哨兵发现,双方仓促间就地交火,他们打死打伤了日伪军八九个,他们一行大多已死,只剩他一人负伤在逃,辗转逃到了这里。他说鬼子兵这次没抓到人很可能还会找来,他要赶紧离开这里怕给乡亲添麻烦。他还建议水润同自己走,说眼下兵荒马乱无人幸免,RB人到处烧杀****,无恶不作,亟需我们去申张正义,严惩凶恶!
果没出张高梁所料,只半天工夫,日伪军卷土重来。他们在这里跟丢了人,一定也要在这里把人找出,哪怕是挖地三尺。他们把一个村子的人都圈在一个大水塘边,鬼子心中当然没多少数,就从人群挑出几个男人,叫下边的人来认领。没人要的,他们要!
水润和张高梁身材高大魁梧,自然也被挑上去了。
水塘没盛多少水,淤泥里长着一片杂乱的芦苇和蒲草,几只野鹌鹑在里面出没。一阵风呼地刮过老杨树,一些知秋的黄叶子纷纷落下来,撒在众人身上。
挑上的人大家一个接一个地被认领走,水润没亲人,他心里慌啊,还有一个张高梁,更加不知怎样办才好?
只见潮英不慌不忙地上场去,拉着水润就走。
二狗子在旁边啃着个桃子,水润他稍稍认得,那姑娘他心中也有数,身份不用怀疑,他觉得这两人的关系未免有蹊跷。他制止住水润他俩,有那先前强抢民女的几个鬼子看潮英面熟,也满腹狐疑地跟上来。
“说说,这个是你什么人呀?”二狗子盯住潮英,不紧不慢地问道。
“他是我丈夫!”潮英说得斩钉截铁地。
水润和二狗子吓了一跳。二狗子说:“他怎么是你丈夫?。。你不是刚死了爹么?”
“他是我的娃娃亲!不算么?!“潮英铁着嘴回敬二狗子。
二狗子其实不明白就里,他也找不上茬儿,只好沮丧地向他俩甩甩手,”走走走走!“
然而水润不走,他上前一步,陪着笑脸,对二狗子说:”黄老爷,黄黄太君,我也想认个人,他是我的大表哥,逃荒来了我这里,你看。。“他指着张高粱。
二狗子贼起猴眼来来回回看水润和张高粱,一脸狐疑地去摘掉在身上的杨树叶子,一片一片的。“妈呀,我说不太像啊。。”
“你也要认亲?没你的事!”二狗子最后嚷道。
水润苦苦求,二狗子依旧不允。
无柰何,到最后只剩张高梁没被认领了。只见张高梁冷笑一声,就要抽腰里的枪。却早被几个鬼子盯住,都穷凶极恶地扑上去,死死压住了张高梁,下了他那枪,一顿暴打,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二狗子屁颠屁颠跑过去,边跑边兴奋地大叫:“就是这个了!就是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