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胜男出了电梯,快步返回寓所,哆哆嗦嗦地拿出钥匙开门。可是越紧张,她就越不打开。一边试着打开门,一边就听见电梯开门的声音,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脚步声沉稳而且迅疾。惨了惨了,她心道,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人,听脚步声不是女人的。
胜男手中的钥匙怎么也对不准钥匙孔,砰的一声,钥匙落地在地上。脚步声此时就在她身后停止。胜男也不去捡钥匙,这个时候蹲下去,不是找死吗?她的手在包里一阵乱摸,真是后悔今天没有盘个发髻,不然用发簪也能戳死对方了。包里除了化妆包、纸巾、文件、其它什么也没有。明明有一只签字笔的,关键时刻她却怎么也摸不到。
后面果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男声:“你好,请问……”
“啊——”胜男听到对方的话,惊得叫出声来。
她一叫,对方好像也吓了一跳,往后猛退了一步。
胜男一回身,手上也没闲着,已经做出武功防御的架势。之前她就用这招吓唬过阿仔来着,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同样的效果!
结果一回头,发现后面的男人穿着一身快递的统一工作服,也是一脸惊吓的表情。
胜男发现是快递,又害羞又生气,当下恼羞成怒:“干什么啊,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快递也被这个漂亮又奇怪的女孩子的举动吓得呆了片刻,一时半会儿竟然没回上话。
屋子里的小冰听到外面的声音,打开门出来看,发现胜男怒气冲冲,她连忙问:“怎么了?”
胜男气呼呼地道:“问他好了,好端端的,在人背后吓人。”
小冰又去看送快递的年轻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送快递的年轻人也很委屈:“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送快递的,没想到会吓到这位小姐!”真是见鬼啊,这楼道里也不暗啊,自己走路的声音又不轻,刚才那位小姐怎么会吓成这样?还反过来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小冰问:“快递?谁的快递?是什么?”一边问着,她心里有了个奇怪的念头。这次这个送快递的,看那工作服,似乎和之前的是同一家呢,莫非又是猪扒饭?
快递男听了小冰的问话,连忙问:“请问李胜男小姐在吗?这有她的快递。”
胜男气呼呼的一把抢过快递:“在啊,就是我!”
快递男怕遭到投诉,只能一直道歉:“真是抱歉啊李小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胜男看他道歉态度真诚,刚才也的确是自己太神经过敏,也就消了气:“算了算了。下次记得早点出声,不要又在别人背后吓人。”她签字接收后,将快递拿进屋里。
小冰则对明显也被吓到了的快递男道:“看来是误会一场,没事了没事了。”那个送快递的男孩子,看起来明显比她和胜男都要小,还是客气点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帮胜男把单子撕下来,交给了送快递的年轻人。
快递男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连忙转身离开。
胜男进了门,将快递丢在桌上,将包往沙发上一丢,人也往沙发上一躺。工作一天够累了,临进门又遇到这种事,还让不让人活啊。她又不是铁打的,经受不住这么多事摧残那根虽然不纤细但是也足够敏感的神经呀!
她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小冰好笑:“胜男啊,原来你也有这天啊。这叫不叫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啊?哈哈哈!”
“你还笑?”胜男郁闷了,“什么朋友吗?”
小冰拿了杯子,走向饮水机:“好了好了,我先帮你倒杯水压压惊。”
胜男坐起身。小冰很快接了水递过来,胜男接过水猛灌了一通,觉得舒服了很多。将杯子放到茶几上,这才开口:“我就觉得一路都有人跟踪我,还突然冒出来个送快递的,真是啊,真的要吓死人的啊!”说完再次拍拍胸口。
小冰又笑起来:“是你自己疑神疑鬼!”
胜男不打算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又抱过小冰一只胳膊撒娇:“亲爱的,今天晚上做什么饭啊?有我的份儿吗?我在外面的时候没胃口吃饭,回来被吓了一跳,居然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其实心里也空空的,主要是心里空。也不知道阿仔在干什么,难道非要等到休假的时候,她杀到警局去找他吗?还是说,拒接她电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阿仔不想和她继续和她交往了?
小冰扫了一眼快递:“你还用我做饭?”
胜男叹口气:“好吧,也不能天天让你做饭,今天我自己动手,你等着吃好了!”可是真的好难受,一点做饭的心情都没有。
小冰指了指快递:“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啊?”
胜男扫了一眼快递:“不知道。”
小冰那叫个好笑:“我怎么刚发现你这么可爱啊胜男,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胜男拆包装,里面是熟悉的咸蛋超人饭盒,打开里面是诱人的咖喱猪扒饭,这次是LV的。饭盒触手还是温热的。看来阿仔想起来送猪扒饭的时间不对,改为晚上送过来了。原来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胜男不由得笑了,小声抱怨:“这个傻瓜……”可是那抱怨却带着几分甜蜜。看来他不接电话是有苦衷的。只是……胜男又不禁皱眉,他再忙也应该能抽出时间给她打电话吧?起码回个短信啊。
小冰看着猪扒饭,哈哈笑起来:“胜男啊,原来是被爱心便当吓到了啊。看到你也有这么胆小的时候,真的很不容易!”
胜男害羞了:“哪有?”
小冰站起来:“怎么没有?我明明看到你都做这个动作了!”说着,她学胜男的样子,摆出白鹤亮翅的招数来!
胜男的脸一下就红了:“小冰,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小冰自顾笑着:“你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胜男恼了,起身追打小冰。小冰才不会被她追到,连忙跑开。胜男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小冰,穷追猛打。就在两个人笑着闹着追到窗口的时候,胜男又感觉到了不对劲。她随意瞥了一眼对面的天台,什么人也没发现,可就是觉得,似乎有个身影晃过去了。
对面天台上,阿仔发现胜男来到窗户前,心虚的他确实躲开了一下。
胜男心里一惊,立刻拉上窗帘。
小冰发现她脸色变了:“胜男,怎么了?”
胜男忙对小冰说:“我又发现那个女人派来的人了。”
小冰的脸一下变得惨白:“那怎么办?”
胜男发现她情绪变化如此之大,很是稀奇:“你这么害怕被正室发现,也敢做人家的小三?”
小冰解释:“胜男,你是知道的啊,这种事这么丢脸,万一被人家找上门……我当初也是没法子,而且他真的很好……我现在也好后悔,当初走错了路。”她虽然做了小三,可对这件事其实还是很不耻的,不然也不会拖了这么久才告诉胜男。
胜男气急:“就因为你觉得那个男人对你好,你就给他做了小三?那怎么这么多天我都没见他来看过你,也没听你提起过他几次?”满打满算,这也才是第二次。
小冰只好解释:“他做生意的,每天都很忙,问他也不怎么多说。他也不愿意让我多和别人提起他,就是让我每个月拿着一万块安心等着他来就好了!”
“你还真同意啊?”胜男又想去点小冰的脑门儿了,“真是受不了你了。”
小冰连忙说:“我已经知道自己傻了,也想着补救了。”
胜男又问:“那我上次告诉你的事,你有没有和你那个男人讲?”
小冰心虚地看了胜男一眼:“我每次电话打过去,他都说忙,就挂掉了。”
胜男惊讶得张大了嘴,又出主意:“实在不行就这样好了,你去找那个男人说清楚。”
小冰连忙摆手:“不行啊,他不让我去他公司找他的。”
“那我帮你好了,他公司在哪里?”
小冰又摇摇头:“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公司的地点我知道,后来他很快就迅速做大,也还了地方。工作的事情,他都不怎么跟我说,我不清楚的。”
胜男吃惊地张大嘴:“你不是吧?那如果人家把你扔这里不管了,既不给你钱,也不帮你付房租了,你怎么办啊?”
小冰慌了:“是啊,我最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其实我做小三存的钱,也都给我弟弟了,如果他忽然不管我了,我就得睡大街了。”
胜男都替她发愁:“你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胜男,你帮帮我。”小冰哀求,“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以后我好好做人。”
胜男问:“你知道他老婆是谁吗?通过他老婆查到老公也不是不可能的,起码我们也可以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好防备一下。”其实她对小冰会知道金主老婆是谁,也不怎么抱希望。有些金主对小三是完全没有感情,事业和家庭完全提都不提的。只是小冰的金主还哄骗过小冰,说老婆有癌症,等老婆死了就能娶小冰了。但是小冰连金主的具体身份都搞不清,又怎么会知道金主的老婆呢?
果不其然,小冰再次摇摇头:“不知道。”一边说着,头已经深深垂了下去,胜男肯定会恨铁不成钢,骂死她的。
果然,胜男猛地拔高了嗓门儿:“你不是吧?你神经病啊,被他老婆逼成这样了,都不知道他老婆到底是谁。”
小冰大气也不敢出,任由朋友骂她发泄。
“你这么不懂得变通,你也敢做小三,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是折腾自己和你身边的朋友、家人的吧?”胜男又训了好一通,这才闭嘴不再训人了。
小冰还是毫无主见:“那现在怎么办?”
胜男被她的问题搞得头大,事情又不是她搞出来的,却还得指望她来摆平。如果小冰不是她的朋友,如果不是她知道小冰优柔寡断的性子,如果不是因为相信小冰的话,知道是那个男人承诺过癌症晚期的老婆一死就娶小冰,她管小冰去死呢。好好的一个人,正值青春年华,有手有脚上过大学,干什么不行,非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胜男?”小冰试着叫了一声。
胜男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你喜欢看星星,以前还买过望眼镜,晚上专门在阳台上看星星?”
小冰连连点头:“是啊。他还送了我一架更精密的望远镜呢!”想起那个人对自己的好,小冰似乎又比刚才安心了一些。
胜男当即道:“这样,你去把望远镜拿出来。我先看看对面的到底是什么人,万一我们是自己吓自己,那就滑稽了。如果对方真的是来监视我们的,我们拍下来,回头也好有点证据,证明自己被人监视了,如果受到骚扰,也可以直接报警。”
小冰又是连连点头:“好,我去拿望远镜!”
那是一架黑色的望远镜,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手感很好,材质一看就不错,摸起来更不错。胜男接过来后,赞了一句:“看来那个家伙对你也曾经大方过。”
“你也说是曾经了,”小冰叹了口气,“现在都不怎么理我。”
“那也比我强。”胜男摆弄了一下手里的望远镜,“我现在给阿仔打电话,他都不接的。”
“也许他工作忙呢?人家都给你送爱心便当了,我那个……从来都没下过厨房的。”
胜男走向窗边:“有做便当的时间,没有回复我电话的时间,不知道他搞什么。”
阿仔此时依然紧紧盯着屋子里的状况。虽然对方已经拉上了窗帘,可他还是痴痴地不肯走开。今天胜男又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在跟踪胜男,没有办法接听电话。阿森已经对他的行为很起疑了,还问他:“虽然工作的时候接电话是有些受影响,但是为什么从来不见你回复啊?还有啊,以前我们一起办案,你也没有那么多私人电话啊!”
阿仔听了阿森的话后,终于接了胜男一个电话。挂掉之后,干脆就把手机关机了,还回头向阿森解释:“没什么,那些没接的电话,回去之后我都有回复的。”
其实,他没有回复胜男,他不知道回复之后应该说些什么。他很害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大声质问出来,然后胜男给他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阿仔正痴痴看着对面的单元时,窗帘再次被拉开了。阿仔连忙拿起望远镜,想要看清楚胜男和小冰的举动。这一看,他吓了一跳,胜男居然也拿着望远镜往他这里看。二人的望远镜中,分别映出对方的样子。
阿仔立刻闪身回避,躲到一旁黑暗的角落里,可是他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完了。刚才在望远镜里,他看得出来胜男很生气,他还从没见过胜男那么生气,胜男肯定认出他来了,他要怎么解释啊?
阿仔正想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吓得一个机灵,一转身,发现是上次那个保安。
阿仔心情不好,有些生气:“你是鬼来的?”
保安早已不像上次那样唯唯诺诺,只是带点紧张又带点看好戏的表情:“你给人发现了?”
阿仔辩解:“哪有!”
保安好笑地看着他:“明明有啊。”
“你怎么知道的?”阿仔不服气地狡辩,“再说到底有没有,关你什么事?”
保安抬手指向对面:“我看见对面的女子说脏话骂你!”
阿仔一惊,连忙回头。因为对面是亮着灯的,他能清楚地看看到远处的胜男怒气冲冲的样子。
胜男很生气。这次,她因为发现了阿仔,又借着月色,准确辨认出阿仔的身影。她指指阿仔,再指指楼下,要阿仔立即到楼下见她。阿仔十分紧张,可是胜男已经离开窗边了。
小冰在身后连连叫着怒气冲冲向外走的胜男:“怎么了胜男?你发现什么了?什么情况?”
胜男走到门边,这才回头告诉她:“来的人确实是跟踪我的,和你没有关系。我下去摆平这件事!”
小冰连忙拉住她:“是男的还是女的?你一个人去会有危险的,胜男,忍一忍吧。”她还没反应过来胜男说的话,脑子一昏,就觉得自己做小三的事不能被人揭穿,更不能被人打上门来。虽然这里是香港,可又谁能保证香港的事情一定不会传到北京?她还想好好做人呢,她是真的想改了啊!
“忍了我会疯的!”胜男挣脱小冰,“不会有危险的,你放心。”
小冰这才反应过来胜男说的话,她连忙劝道:“胜男,你不想忍就报警。警察来了不是更安全吗?真的没危险吗?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胜男已经离开了寓所,小冰也跟了出去。胜男回头看着她:“小冰,你放心了,是阿仔来了。”
“是阿仔?”小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些天都是阿仔在窥视我们?”
胜男:“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有今天,也许前几天也都是阿仔。我先下去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你不用跟着。”
“哦。”小冰答应一声,果然不再跟着胜男了。虽然她在很多事情上都会犯糊涂,但很多时候心里还是跟明镜似的。人家小情侣的事,她也不好插手。
阿仔皱着眉头在天台上站了许久,别无他法,只好下楼。让胜男在楼下等太久,估计她会更生气,何况夜深了,他也担心胜男一个人在马路上闲逛。
保安已经看懂了胜男的手势,对着背影悲壮的阿仔表示了极大的同情:“你真的被人发现了啊,年轻人?你真的去见那个女孩子啊,年轻人?不会有危险吗?”现在的女孩子都是很厉害的,这个年轻人上次虽然吓了他一跳,不过回头想想,倒是长得一副乖乖仔的样子。面对刚才那么凶悍的女孩,万一对方挠他几下,那就……
发现阿仔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后,保安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在心里叹息一声:唉,现在警察办案的效率似乎低了一些,这样的窥视都能被当事人发现,还要被约到下面去谈判!
阿仔下去后,胜男已经在对面的街上等着他了。她看起来很生气,很伤心,眼角有些湿润,眼圈有些发红,鬓边几丝头发在晚风中微微扬起,很美,可是那美丽中却带着几分哀伤和失望。
阿仔有些不敢面对胜男,却只能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胜男看着阿仔走过来,几天不见,他就显得瘦了,脸颊凹陷,人也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跟她之前见到的乐观阳光的帅气男孩,仿佛是两个人。
阿仔还是一步步走到了胜男面前。她正站在路边一株绿化树下,树上缠绕了许多彩灯,一到夜里就会通电,营造出流星滑落的效果,那么多流星一起滑落,就变成了一场又一场流星雨的效果,虽然是人工的,可是真的很美。皓月当空,火树银花,树下清瘦的女孩子,梨花带雨,美丽动人。
阿仔还是不敢看他,只是微微垂下眸子,轻轻叫了一声:“胜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