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纬越坐在床上,点了根烟。打开电视一看,全是成人片。走到浴室看一下,发现里面有很多道具。这家店的老板想得确实周到,大大小小玩意,应有尽有。
小姐还没到,何不先洗澡?
他没敢去开热水,就用凉水洗,反正也习惯了。自从许明亨那件事之后,他就一直没敢洗热水澡,一碰热水就会控制不住害怕的全身发抖。不知道为什么,这杀人逃亡他都可以坦然接受,就是这个心里障碍却一直挥之不去。从那开始,他便习惯了洗凉水。
顾纬越正洗着头,一双纤臂忽地从他身后环抱过来,可又伴随着一声尖叫缩了回去。
只听身后人娇嗔说道:“你怎么洗凉水了?”
顾纬越正光着身子洗头,觉得很不好意思,只好背对着她,一个劲地搓头,说:“你先出去一下,我洗完就出来。”谁知女孩拉着他转身,娇滴滴地说道:“我帮你洗吧。”
顾纬越只好扭扭捏捏地,像个娘们一样的转过身来。女孩一看他的脸,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哈哈,谁会像你这样洗头的。”只见他洗头洗得一脸都是泡沫,只露出一张嘴巴在哈呼哈呼的呼吸。
“我给你换热水吧。”女孩说道。谁知顾纬越马上大声喝道:“不!别开热水!”女孩万万没想到他的反应竟如此之大,顿时吓了一跳,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顾纬越拿起花洒往自己头上淋,把泡沫全部冲掉。只见他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说道:“我不喜欢热——怎么会是你?”
站在他跟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拉沙德所深爱的姑娘——丽丽。
此时的丽丽,早已就一丝不挂地站在他眼前。“是我又怎么了?难道我不好吗?”丽丽叉着腰说道,全身细致的肌肤与充满线条感的身材毫不遮掩的展现在顾纬越的眼里,那一头光泽明亮的秀发轻轻地搭在骨感匀称的玉肩上,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怒之容。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说,无论在哪个男人的眼中看来,丽丽都绝对称得上是一件尤物。
可是,在顾纬越的眼里,丽丽却是再丑陋不过的女人。只见他随手抽起一条大毛巾甩到丽丽身上,说道:“你给裹上!你不知道我是拉沙德的朋友吗?”
“是他的朋友又怎么了?”
“你既然知道我跟他是朋友,你就不应该到我这来。”顾纬越也用毛巾把自己的身体裹住。
丽丽把毛巾扔到一旁,愠道:“怎么了?我就不能做他朋友的生意吗?”
“你喜欢做谁的生意我管不着,反你就不能做我的生意!”顾纬越推开她,走出了浴室。
“为什么?”
“为什么?”顾纬越转脸看着她,“因为拉沙德喜欢你!他爱你!我身为他的朋友,就不能作出伤害朋友的事!”
“他爱我?他拿什么爱我?拿他那个烤肉架吗?还说什么等赚到钱了娶我,我呸!就算我做鸡,也不嫁他那样的人。”
“既然是这样,你跟他说你喜欢他干嘛?”顾纬越反问道。
丽丽轻蔑地笑道:“我只是说些你们男人爱听的话,这是我的职业所需。你们来花钱不就是为了图个高兴吗?既然你们花了钱,我就得让你们高兴,不管是身体还是内心。”
顾纬越这可来气了,“我靠!可他是真喜欢你啊!”
“他喜欢我就由他喜欢呗,我要是不招人喜欢,那还会有男人愿意为我掏钱吗?”
闻言,顾纬越顿时打不上岔。丽丽说的没有错,只是那个拉沙德太天真了。这时,丽丽却依在他的背上,说道:“咱们来开心吧,别为那种人伤脑筋了,你要是怕他不高兴那咱们就约定不告诉他。”顾纬越一把将她甩开,气道:“拉沙德他真的很努力赚钱,他很想为你脱离现在这种状况!”
“就凭他?别说是帮我脱离这种状况,就算他想脱我的衣服,也得一个月省吃俭用。就凭他那一块钱一串的烤肉,能养活他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我为了生活,还不是得天天在这儿伺候你们这些臭男人!”
“这是你自愿做的!你大可以选择做其它的!”顾纬越说道。
“那跟你做也是我自愿的!谁管得着?”丽丽说道。
“可我不愿意!”随着顾纬越大喝一声,丽丽也跟着沉默了。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就是那电视机里的女人在不停地叫。
良久,顾纬越开口说道:“我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穿上你的衣服!”他一边说一边把衣服扔给丽丽,“马上给我滚出去!”丽丽见他一副不好看的嘴脸,便穿上衣服,摔门而去。
顾纬越坐在床边上想着——丽丽虽然现实,但却没有错,她就算不跟自己做,她总会跟别的男人做,这是她的职业,对于她来说,跟谁做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然而他所生气的,并不是因为丽丽的现实,而是丽丽在无意之间,挑战了他对朋友的忠诚。
我身为他的朋友,就不能作出伤害朋友的事——想着自己方才的话,顾纬越脸色一下子青了,心道:顾纬越啊顾纬越,亏你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郭子琪,那个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柳晴诗,那个曾经出现在自己与郭子琪之间的女人。
自己以前所做的,不就是在伤害一个朋友吗?他脑子里回荡起两年前的林林种种,企图寻找些什么答案。‘但是,那是郭子琪先不要她,自己才跟她在一起的,自己没有耍过任何横刀夺爱的手段。况且,自己也是真的爱她,这也能算是伤害朋友吗?怎么这一切看上去,都好像是自己的错呢?’
‘杀人,逃亡,为的不就是还她一个公道吗?’他越想越乱,完全没有办法为自己的行为定位。
最后,他只好猛地甩了甩头,好让自己的心平伏下来,别再去想那些无谓的东西——人都死了,还想这些干嘛?他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来到大厅上,见拉沙德还坐在那儿,便走了过去挨着坐了下来。
“这么快?”拉沙德问道。
顾纬越没敢把刚才的事告诉拉沙德,只好点了点头。
谁知道拉沙德却一脸坏笑的说:“胡哥,看来你要好好锻炼锻炼,姑娘们可不喜欢这么快的。”这时,顾纬越突然一把牵起他,往门外走去。拉沙德一脸不解地问:“去哪里?我还要等丽丽呢。”顾纬越扯着他推门而去,说道:“你先跟我来。”
他把拉沙德拉到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语重心长地说道:“我问你拉沙德,你是不是真的很爱那个丽丽?”
“是啊。”拉沙德感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那我再问你,如果那个丽丽不喜欢你,你会怎样?”顾纬越问道。
“怎么会呢?她自己亲口说她也爱我的。”拉沙德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只是说如果,假设一下。”
拉沙德还是没弄懂什么回事,笑道:“如果胡哥你不相信,我可以叫丽丽过来,让她亲口告诉你。”说着,就要回去。
顾纬越马上拉住他,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让你多留个心眼。这个女人不适合你,你还是赶快放弃她,另外找一个吧。”
“你在说什么?”拉沙德显然不高兴了,“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顾纬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你听我说就对了,这个女人……”
“别说了。”拉沙德一声喝住顾纬越,“这是我的私事,我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而不是需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说着,便径自转身走回店里。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嘿!”顾纬越想喊住他,而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顾纬越见此,也只好摇了摇头,跟了回去。
在往后的日子里,两人之间虽然没有因为这事而产生什么心病,但拉沙德却从此不再向顾纬越提及半句关于丽丽的事。顾纬越心里也清楚,丽丽已经成了他的底线,成了他的精神支柱,可是那丽丽是个怎样的货,顾纬越可是心里有数,只是他没再给拉沙德任何意见,就由他们随缘。
但慢慢的,拉沙德对丽丽的感情逐渐变得偏执,他要是有一天不去找丽丽诉衷心肠他就不舒服。原本那个坦荡而又乐观的拉沙德不见了,他开始变得妒忌,他不让丽丽再接客,并要求她改行。这对于只是逢场作戏的丽丽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当丽丽对拉沙德抛出一句“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啊?你只不过是个卖烤肉的!”的时候,拉沙德竟然就一个耳光扇了过去,还大骂了一声臭婊子。
就这样,两人的矛盾越演越烈。作为旁人的顾纬越,看着这些也无法表态。然而,就在两人吵架后的第二天早上,拉沙德刚摆好自己的小摊,几个城管二话不说,上前就把他的烤肉架子砸了个稀巴烂。那些牛羊肉还被城管们摔到地上连跺带踹的弄得血肉模糊,带头的城管还放言说见一次砸一次。
这些都看在顾纬越的眼里,他很奇怪为什么城管只砸拉沙德的小摊,而其他在旁边的小贩们却毫发无损。当拉沙德看着城管的车把自己谋生的工具全部拉走的时候,他沉默了。
顾纬越走了过去,把手放在拉沙德的肩膀上,说道:“别在意,摊子没了就再弄一个,大不了我资助你。这边不让摆,咱们就摆那边,天无绝人之路。”
这时候,在旁边卖烤地瓜的男人也走过来说:“小伙子,你不是交摊儿费了吗?怎么他们?”
拉沙德没有说话,只是神情黯然地走了。顾纬越拉住卖烤地瓜的男人问了些细节,那男人说道:“原本这一带经常会有城管来来往往巡查的。刚开始还赶,但可能最后见赶也没啥作用,便想到了收摊儿费。这摊儿费贵就先不说,大伙赚了没几个钱,都基本给城管大队打工了。但是大伙们又想啊,只要能在这儿安安心心地做买卖,不用老担惊受怕的,这摊儿费也就给了算了,要知道给那些城管折腾一回,可就会血本无归了。但这群王八羔子今天却突然这样,唉——”那男人叭嗒叭嗒地吸了两口烟,“看来是那小伙子不知道得罪谁了。”
男人的话,顾纬越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本来他想去城管大队找人讨个说法,可是又想到自己已是亡命之人,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免得节外生枝。
几天之后,拉沙德又在那儿重新架上烤肉架子,做起了买卖。可没想到,那群城管又来了,一伙人霍地涌了上去,必杀技都还没使出,拉沙德的摊子又给砸成一堆废铁,砸完后又上了车扬长而去。这次顾纬越倒没有亲眼看见,而是碰上拉沙德一脸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他上前一问,才知道城管又来扫荡了。
从那起,拉沙德便不再摆摊了,也不再找丽丽了。顾纬越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城管就非得把拉沙德赶绝呢?按道理,拉沙德对城管应该是抢着供奉都来不及的,怎么会开罪于他们呢?结果无独有偶,一次偶然的机会,让顾纬越明白了来龙去脉。
一天晚上,顾纬越去了拉沙德的出租屋,跟拉沙德谈一下往后的打算,聊完之后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丽丽的店前。他看见,连同丽丽算上,共有四五个妞,各自抱着身边的男人从店里走了出来。他定睛一看,虽然那几个男人换了便服,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就是带头砸拉沙德摊子的城管。
当顾纬越看见那个带头的城管抱着丽丽又搂又亲的时候,他顿时就明白这群城管为什么非得把拉沙德赶尽杀绝,顿时一腔怒火涌上心头。
他们一行十人左右,嘻嘻哈哈的有说有笑。顾纬越悄悄地跟上他们,看见他们进了一家大排档吃夜宵,顾纬越也就在角落处开了个位置坐着。只见丽丽他们一伙人点了大概十来个菜,再叫了四五打啤酒,划起拳,玩起骰盅,边吃边喝,好不快乐。而顾纬越就点了盘炒面,一边吃一边等待着机会。
酒过数旬,桌面上的菜在经过风卷残云之后,就剩下些残羹败渣了。顾纬越看着丽丽他们一伙人喝得摇摇欲坠地走出大排档,在门口道别之后,便各抱各妞,往不同的方向走了。
经过观察,顾纬越发现跟丽丽抱一块的那城管确实是个头儿。等他们各自分散,顾纬越就悄然无声地跟上丽丽他俩。
城管头儿名显喝多了,一边走一边嚷嚷着今晚要让丽丽好好的舒服一下;而丽丽也貌似不怎么行,满口醉话的说要是那城管头儿能坚持上半个小时,下一次就免费。
顾纬越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在大排档偷来的烟灰缸,正要上前动手的时候,路旁却闪出一条黑影,拉住那城管头儿。
“你个死鬼你!竟然去玩女人!你个死鸡,拉着我老公干嘛?”原来是老婆来赶鸡了。顾纬越马上缩回手,躲在墙角边看着眼前这幕戏。
只见城管头儿一把甩开他老婆,然后一个大耳光往他老婆的脸上狠狠地扇了过去,“我……我去你妈的!老子……老子爱搞……谁就搞……谁!还……轮不到你……来管!”他摇摇摆摆,口齿不清地骂道。
女人给他扇得摔倒在地上,起不来了。顾纬越定睛一看,才发现她原来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看样子都有五、六个月了。只见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两腿之间已经开始渗血,把那孕妇裙染红了。
“妈的!还装死!”城管头儿猛地上前给自己老婆送了一脚,觉得不过瘾,想再添一下。还好丽丽尚有半点理智,连忙将他拉住。“下次再敢……坏老子……心情,老……子就……废了……你!”说着,便抱着丽丽一瘸一瘸地走了。
“是的,请你赶快派救护车过来吧。谢谢。”顾纬越早就意识到要出事,提前给120打了通电话。他看着城管头儿跟丽丽离去了,便上前看了看城管妻子,说道:“你不用害怕,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你就在这等着,医生很快就会来的。”言毕,就往丽丽他们离去的方向追去。
追至半途,在路边有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见他笑了笑,把手中的烟灰缸扔到垃圾桶里,弯身捡起那样引起他注意的东西——一大块青砖!又见丽丽他们拐进了一条小道,于是马上抄道,躲在一个他们必经的路口边上等着。
眼看着那城管头儿抱着丽丽越走越近,顾纬越紧紧地握着青砖,像是潜伏在草丛的恶狼,那尖利的獠牙仿佛早已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