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似是自嘲的笑笑,一言不发的回去了。
就在池瑜略为尴尬的想要起身告退的时候,顾渊又折了回来出现在大堂上,“瑜儿,跟我来。”
池瑜看见顾渊的背影,急忙告退,跟上。
大堂上,因为顾渊的一番话,几个人也无心再交谈,只频频饮酒。
良久,陆烟才开口:“池安啊,前几日我去瞧过林妍了,她与我说,若是有一日她走了,就要你,要你再娶一夫人,帮她好好照顾瑜儿。”
陆烟看了看沉默的池安,又继续道:“不是我说,这瑜儿现在才十岁,本该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却要早早的主持府内事务,虽有身边嬷嬷帮她,我也时不时过去帮忙照看一二,可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吧。瑜儿,总得快乐的度过几年时光啊。”
池安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就在陆烟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低低应了声,知道了。
那边,池瑜随顾渊出门,“瑜儿,我们去见见你母亲吧。”
“好。”
纵使路上顾渊听见池瑜的描述,自以为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乍一见到林妍,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床上那个已有些老态龙钟的人,真的是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池姨吗?他竟有些不确定了。直到,林妍开口唤他渊儿,他才忆起,这声音,还是原来的声音。
“池姨,是我。我回来了。”
紧接着,一阵咳声,屋里的丫鬟赶紧过去,将林妍扶起,又把枕头枕在林妍背后。
林妍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颤抖着双手,拉过顾渊和池瑜,一点点的,略艰难的把他们两的手交叠在一起,“瑜儿,渊儿,我是知道自己的,我已经没有多少天了。瑜儿,如今渊儿回家了,我也可以放心了,终于有人护住你了。往后,你便不要再来看我了。你的爹爹..罢了,也不提吧。渊儿,日后,还得你指点指点你那池叔叔,不求荣华富贵,只要,只要保他平安就好。渊儿,池姨还有最后一个请求,你..”
“池姨,请你放心,我顾渊这一生定会护池瑜周全,疼爱她,呵护她。”
“如此,咳咳咳,便好。咳咳咳...”
林妍就这样,咳啊咳啊咳。
池瑜转过头,想掩饰住眼中的泪水,却意外与顾渊发红的眼睛对上,她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猛地站起来就往院子里跑去。
“池姨我先过去看看小瑜儿。”不等林妍回答,少年就已不见身影。
床上的林妍露出久违的笑容,“真好啊。”她的目光聚集在前方,久久没有移动。
院子里正大口呼吸,努力想调整好情绪的池瑜,却在看见顾渊追出来的那一刻,紧紧的抱了上去。
“顾渊哥哥,我是不是,是不是就要没有母亲了?”
“顾渊哥哥。”
听着怀里人一声一声的喊自己,他的心仿佛被人用力揪住了一样的疼。他从未如此的想过要保护一个人,竭尽所能。
------
好不容易把池瑜安慰好,两人正往回走,却看见丫鬟急匆匆的往外跑,一抬头,看见他们两就扑通跪下,“小姐,公子,夫人她,夫人她,她走了啊!”
池瑜脸色大变,勉强稳住身形,看着顾渊投过来的关切眼神,“没关系的,顾渊哥哥,我早该想到的。”
她往前走一步,顾渊也往前跟一步,步步紧跟。
“顾渊哥哥,你帮我去把父亲请来可以吗?”池瑜注视着床上的母亲,话却是对着身后的少年说的。等听到了脚步的渐行渐远声,她才似是对着母亲说道,“娘,你这辈子,真的过的开心吗?”她脸色虽苍白,脚步却坚定的一步步走到林妍边上,握住了林妍的手。
好大一会儿,才见顾渊扶着有些醉酒的池安进屋。他脚步虚浮,像是不信林妍已经去世,边走边有些好笑的说:“阿妍怎么会离开我呢,你们干嘛都哭丧着脸,我警告你们!再开这种玩笑我要!”
话没说完,他就已经看见了林妍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他的话憋了又憋,嘴张了又张,手无意识的挥动,最终轻轻的说出口的是,“阿妍。”
他把所有的人都赶出了屋子,他一个人跪坐在床前,“阿妍,不要,求你。”
“求你,回来吧,别丢下我。”
“别丢下我。”
“求你。”
他脑中闪过往日片段,对他笑的林妍,对他哭的林妍,和他吵的林妍,和他闹的林妍,可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再也没有了,就这样他终于崩溃大哭。
出丧那天,满堂皆白,池家来了很多人,池瑜身穿孝服,静静站在灵堂前。她注视着这些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他们跪拜的或认真,或敷衍。很多人跪拜完并没有走,而是打量着池瑜,双眼流露出一股算计的光芒。
很快,有人过来示意池瑜该下葬了,池安在哪里。旁边一大早就过来帮忙的顾府一家就迎了上来,“池大人因夫人去世,伤心过度,郁郁寡欢,不愿见客,还请见谅。有何事不妨与在下一言,如若非什么要紧事,还请不要打扰池大人了。”顾明拱手说道。
池瑜眼眉低垂,似是早已习惯这种场景。她默不作声的接过灵牌,似是抚摸一下后再抱在怀里。在众人眼里这个小姑娘的情绪毫无波澜,只是红了一点眼眶,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就失去母亲,并且父亲不主事,毫无依靠的女孩。这不免让那些心中正打着小主意的人起了猜疑之心,难道是说池顾两家已经联姻了吗?
落后几步的顾渊看着池瑜面无表情,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把小姑娘娶回家。他的小姑娘该是蹦蹦跳跳,肆无忌惮玩闹的年纪。她应该穿着粉粉的裙子,手里拿着糖葫芦,一步一跳的向自己跑过来,最后立在自己面前,举起糖葫芦甜甜的笑着说,“顾渊哥哥,抱。”或者是“顾渊哥哥你吃吗?”
在战场上,他设想过一千种一万种再次见到小姑娘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