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老话“衣是豪光财是胆,衣衫褴褛小讨饭”。从前有位后生,父母双亡,只留给他一间小屋,一块铺板,一只缸灶,别无他物。这后生在穿饰上却蛮讲究,四季衣衫,漂亮时髦,长相又英俊,不像农村平民。
有一年夏天,十里之外的庙里做戏,后生头戴金丝草帽,身穿白色纺绸衫,脚蹬皮鞋前往戏场。因着装时髦,后生昂首挺胸,派头十足。老话说“衣是豪光财是胆”,这话一点不错。后生一进庙内,就引来众人目光。他见台前人已坐满,只能挤到前后排之间。后几排观众视线被挡住,但看他是外村来客,不好意思说。后排观众看到前排有两个小兄弟,坐着一根长凳,就说:“小兄弟,你哥站着,挡住视线了,让他坐下。”小兄弟回答:“我们只有兄弟俩,没有阿哥。”后排人又说:“你姐老公不是叫阿哥吗?”小兄弟俩不懂世事,以为村人认识他们姐姐的对象,想想这倒不错,就拉后生坐下。想一想,还是回家一趟,告知娘。阿哥马上跑回家,对娘说:“阿姐老公在看戏。”娘问:“你怎么知道是你姐老公?”儿子答:“是坐我后排的人说的。我看他的衣服崭新,皮鞋锃亮,好看极了。如不相信,娘可去看。”娘思忖着:前几月丈夫从上海来信说已将女儿许配给同乡在沪一起工作的后生,而且后生已回家乡筹备婚事,想想大概是他了。便对儿子说:“他是上海来的,等戏文散场你与他同来家吃饭勿误。”儿子答应着又回到庙里看戏。
这边母女忙着筹菜,鸡鹅鸭蛋及自种蔬菜一概用上,待一席酒菜备齐,正好戏文散场。后生告别兄弟俩要回家,被两兄弟拉牢,说:“到我家吃夜饭,若不去我会被我娘骂的。”后生一听,就改变主意,买了糖果一起回来。母女一见后生果然很帅,心中暗喜。后生忙称伯母好,又向姑娘称妹妹好!姑娘提过酒壶给后生斟酒,后生彬彬有礼说:“谢谢。”姑娘红着脸微笑。席前无话可谈,各自心里猜想,在此不作描述。席散,后生说:“我该回家了。”“天色朦胧怎可回去?”母女急道。兄弟俩边叫阿哥边拖呀拖,后生在挽留声中从命。娘安排两兄弟与自己并床,女儿在后房,前房让给后生睡,说毕各自回房。后生一时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今天怎么有这样的好运。姑娘睡在后间心想:有此机会能与他碰上一面多好。后生因酒后口渴,想说又不敢说,后来实在渴得难受,才轻轻叫出声来。姑娘听到,喊娘三声试探不应,自己提茶开门进房,说:“对不起,没有备茶,请用吧!”后生接过茶杯,姑娘站在一旁,后生打手势示意她坐下,姑娘坐至床边。喝毕,后生目光传情,姑娘心领神会,便顺势躺下,彼此无声。片刻,后生叹了口气,姑娘说:“你口渴我倒茶,你叫我坐就坐,要我睡我就睡,为何叹气不说话?”后生正思考眼前如何面对,随口说:“非我叹气不乐,只因我在上海工作不自由,还是做生意赚钱好。”姑娘说:“那你去做吧,本钱不足我有私房钱,将来也是你的。”后生心里暗喜。次日凌晨,用过早餐,后生拿着姑娘给他的私房钱告别而去,按计划去上海做生意。
一日,姑娘的父亲来信说:“女儿婚期择于某月某日,嫁妆要备齐勿误。”很快婚期到了,父亲回家。次日花轿临门,姑娘上轿到了夫家,拜过天地高堂,送入洞房。花烛之夜,新娘心想,早已相识的新郎为何一言不发,一时心急便问:“上次给你本钱,生意做得好吗?”新郎莫名其妙说:“我在厂里工作,哪有做生意之事!”新娘听出口音不对,才知误了大事。而新郎发现她早有私情,未结婚就让自己戴上绿帽子,怒气顿生,立即起身写了休书,拂袖走出新房。新娘痛哭流涕,在悲痛中熬过长夜。次日一早,男方派人把嫁妆和新娘送回娘家。爹娘见嫁妆送还,又听女儿哭诉,只觉痛心羞愧,无地自容。
再说三年后,后生做生意有了些积蓄,就回家来。虽不能说衣锦还乡,却也脸有光彩。村里有个邻居说:“你该成家了,某村有个姑娘,听说一夜之间退婚,不妨我陪你去看看。”后生应允,次日一早一同前往。当走近该家门口,正巧姑娘坐在门前,她一见后生,满腹怨气,又哭又骂,骂得后生无从开口。待姑娘骂完,后生才解释说:“姑娘对不起,此事不是我的错。一、在戏场看戏,是你弟拉我来的;二、夜宿是你娘挽留的;三、钱是你主动给我的,我错在何处?我靠你给我的资本赚了点钱,你有功劳。如你愿意,咱俩就一起过!”这时娘早已听明白,当即出来顺水推舟,说道:“请坐。”后生见此情景,就开门见山,说是来求亲的。娘哪有不依之理。姑娘见娘答应,即破涕为笑,拉后生并排坐下。二人悲喜交加,热泪盈眶,迎来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真是:莫看男女结成亲,更应反思忖一忖,只见衣衫不见人,有眼无珠看不清。
(唐美定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