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到了集市,辛湖和大郎都傻眼了。
上次来还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这次居然只能见到零星的人在活动。入口处果然扎起了哨岗一样的草棚子,几个壮汉正无聊的打着瞌睡,见到有人来了,立马又精神起来。
“哟,是翠竹村的村长啊。”其中一个打着招呼。
“恩。我们来买点粮食,家里快断粮了。”村长笑道,顺手还给了那人两个钱。其他人也没多说些什么,兴趣缺缺的看了大家几眼,就让他们过去了。辛湖东张西望的,心里无比失望,说的热闹的集市呢,说的好多东西可以买的呢?人都没见过几个。
他们一到杂货铺门口,就听到老板正与买东西的人吵架。
“你太黑心了吧,涨这么多,前两天来买才是十五钱,现在就是二十钱。”客人骂道。
“什么叫我黑心,我拿货涨价了,能不涨价吗?”老板气呼呼的说。
客人无法,拿着二十钱买了一斤盐,气匆匆的走了。没办法,人还能不吃盐吗?只能再省着点吃了。
那客人走后,村长打了个哈哈,问:“么回事?盐涨价啦?”
“是啊,什么都涨了。你们也听到了,不是我要涨,而是送来的货就涨了,还送的越来越少。也不知道下个月还做不做得下去呢?”老板直叹气。
虽然涨了价,但其实他的收入却在减少,而且买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到最后,他这生意只怕也难得维持下去了。
“面呢?”村长问。
“粗面二十五钱两升。没有细面,精细点的都没有。”老板指了指空荡荡的铺子,说。
“上次买的粗面还是十钱呢?”阿青失色的说。
“你说是几时的老价了,前些日子就涨到二十钱了。不过是又涨了五钱。”老板苦笑着说。大郎气得一口老血在嗓子眼里,简直恨不得骂人。但现今就剩下这一家还开着门做生意,不买都不行了。
在路上大郎已经和村长说好了,要买二石粮食的,因为买的多,还指望村长能帮着讲点价的。
于是在接受到大郎的暗示后,村长就说:“我们多买点,二石能不能少算点儿?”
“只能买一石。”老板四下看了几眼,才小声的说。
“为啥呢?”村长问。
“如果买的太多,就会被盘查的。说是怕有人囤积粮食呢。”老板凑到大家面前说。
“哎哟。这里哪还有人有闲钱囤积粮食,都不是买回去吃的啊。”阿青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真卖给你二石,你们只怕也走不出去。”老板挤眉弄眼的看着外面的一群壮汉。
有两个人正在往他们这边看呢,而且这些人当中,就有两个是本地地头蛇,对附近的村子可清楚啦,平常经常来集市上买卖的人也熟悉的很。要是来个外乡人,他们一眼就看得出来,只不过大郎和阿湖两个小孩子,他们没放在眼里,再加上有翠竹村村长的面子。而且他们也知道,翠竹村的人多少有点钱,时不时的有人来买点粮。
“盐能买多少?”村长又问。
“算你们四个人,一人两斤。”
最终,村长和老板讲了好半天,才买到了一石粗面,十斤盐,还特特的分成了四分。表明不是一户人买的。
辛湖来了一趟,总得买点东西回去,可是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她想要的东西,最终在一个角落里,她发现了一点红豆和绿豆。她伸手拉了拉大郎。大郎又丢给村长一个眼神。
村长问:“这点儿豆,怎么算?”
总共不到一到斤的红豆,再加上约半斤重的绿豆,老板这回倒是爽快了,直接管他们要了二十个钱。
大郎没搞明白辛湖要这个做什么,只当她是拿回去折腾什么吃食,反正也就二十个钱。
辛湖拿到豆子,心里却喜的不行,红豆绿豆的播种期很长的,这个她曾经专门了解过的。现在拿回去种了,今年还有收成呢。反正有空地,种上了也多了点收成。
大郎计算着手中还剩下的二百多个钱,想着带大家到饭老大那边去买点吃的。他估计这回细面馒头肯定买不到了,能买几个粗面馒头,大家也填填肚子,还可以带在路上吃。可是一过来,那小饭馆子居然早就关门了,连饭老大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村长叹着气,带着大家回村。阿青和村长两个人,各挑着半石粮食,外加两斤盐。其实这点东西阿青一个人完全挑得起,但怕被人说他一个人买了这么多东西,只得分开,大郎和辛湖也一人背了两斤盐。
果然那些盘查的人看到他们四个人,也就买了这些东西,只是随意问了几句,知道他们四家买的,就放他们过去了。
回到村里,谢三伯他们也刚回来。不过他们的收获好象还多一些。
他们总共换回了,两头小猪仔,两只老母鸡,还搭上了六棵柿子树苗。一百个蛋,其中一部分鸡蛋一部分鸭蛋。
留在翠竹村的那头野猪和十只野兔子,村民们已经弄了一大堆竹器过来,就等着他们来挑选了。大郎一回来,大家就都围过来了,还有好多人都瞄着他们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东西。
谢三伯不肯要这么多,说:“我们要能吃的东西,鸡鸭和蛋都行。光是自己家用,要这么多竹器也用不完。”
大郎也说:“就是。我们只要十张竹席子,十把竹椅子,十张中几。”家家户户都缺少柜子桌椅板凳,但是他们却带不回去。只有两匹马了,要带回去的东西,只有尽可能的减少,大件的更是不敢要,要不然,他和辛湖就得一路走回去了。
但翠竹村的人都只想推销自己家的竹器,众人叽叽喳喳的围着他们,还有人指望着能和他们换些粮食呢。最后,大郎谢三伯和村长讨价还价了好半天,总算又弄来了三十个鸡蛋,三十个鸭蛋。三只小鸡三只小鸭,几斤新鲜笋干,剩下,还是要拿竹器来抵。
村长还十分为难的说:“实在是没其他东西,鸡鸭家家就指望着下蛋了能去换点油盐呢。”
上回他们来换小鸡小鸭时,有些人还在想自己家怎么没有早点孵,没赶上趟。这次也有些人想拿小鸡小鸭来换粮食,大郎摇头,没肯要。多了他们也养不起,何况现在的小鸡小鸭要价也更高些了。
见大家缰持着,辛湖想了想,就拉着大郎到村子里逛了一圈。最后又要了五只小灯笼,大小各十只竹筛子,大小蒸笼各四副,十张凳子,竹耙子十把,连枷十把,大小各十只撮箕,大小各十只筲箕,十条扁担,一些竹碗竹杯子,连筷子也拿了几把。
他们拿的东西,都是小件,除了竹马值点钱之外,其他的都是很便宜的东西,村长又让人给了他们一对大筐子,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装好。
村子甚至还问:“背篓,篮子,斗笠这些常用的东西,要不要再多拿些?”他也想和大郎他们搞好关系,以后多弄点肉吃。反正大郎他们要的也是些易耗品,都是些便宜货,日常又天天用到的东西。不怕他们以后不用。
大郎又拿了几顶新斗笠,换下他们的旧的,对阿信阿志:“你们要什么就拿吧。”
阿信和阿志立即就不客气的各人又去拿了一只背篓,还顺手往里面装了几顶斗笠,几只小篮子,几张小马札两张小几。他们家什么都缺少,所有的家什就一把竹椅子和一张谢三伯做的几只小马扎,谢三伯做的很简易,都快坏了。
没有桌子,吃饭时就拿一个竹筐子,反过来,口朝下扣在地上,把底当桌面子用了。灶房的东西,比如切菜板,都是他们在外面捡的一块木头,自己胡弄出来的,椅子只能给胡大哥这个断腿的人坐坐。所以对桌椅板凳之类的家什,他们恨不得都要,但却也知道带不回来。只能拿些小东西。
最后,谢三伯还拿了几根竹子,说拿回去晒衣服用,其实是想给大郎他们多弄几只箭,竹箭消耗的快,得多弄些备用。
村长连忙让人给他弄了一捆中等粗细的已经晒干的老竹子过来了。前面商队来,也是要了很多竹子,竹器却要的很少,看他们那架式,好象是要拿竹子自己去做竹器的模样。所以村长心里越发觉得与商队的生意只怕真做不下去了。光卖竹子,就更不值钱了。
生意谈妥当了,村里人都很开心,每家可以分一两斤肉去吃,多加些野菜可以煮几锅了,越发缺粮的时候,一点点肉就能抵不少的粮,肚子里有点油水就经得起饿些。大郎他们也觉得不错,这么些竹器,甚至有点任他们拿的意思,确实不值钱。不过,村长也不是个傻子,知道他们才两匹马,五个人,还有两个小孩子,随便他们拿,也拿不了多少走,何况他们要的还都是些普通的便宜货呢。
村长叹惜道:“以后我们不会再做这多么竹器了,这门生意怕是要做不下去了。”
村民们的兴奋劲立马消散了,个个都愁眉苦脸起来。没了这门生意,光靠种地,家家户户的日子只怕更加难过了。他们这个地方,盛产竹子,自然其他庄稼种得不太好,而且良田也少,附近的大小山头上都种着竹子,哪里还有更多的地来种粮食。
卖竹器一年虽然只得半两甚至更少的银子,但是拿来买粮食,却足以支撑一个户人家一月半月的嚼头了。再加上前些年的积蓄,他们这个村子的日子其实比其他村还要稍微强一点。如果断了这门生意,势必要找新的出路。
“村长,那商队以前价格还公道,为何现在却这样行事?”谢三伯不解的问。一般来说,长期打交道的人,做熟了的生意,价格是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唉,说来话长,还不是因为有村民自作主张的拿着竹器去集市上卖,还想去县城里卖,把价搞乱了,人家不好做生意啊。”村长叹气。
前些年,也不是没有脑子活泛的村民想自己多赚些钱,就偷偷带些精巧的小竹器去了县城,果真赚了不少钱回来。但是,那只是极短暂的事情,很快商队就知道了,不仅把出去卖竹器的人全打了回来,还开始死命压竹器的价。
其实还有件事,村长没好意思说出来。当初他们村会做的竹器其实很少,就是些大家日常用的粗制品,筐子,篮子,簸箕,椅子等等。商队却找了几个精细的竹器拿过来,并且让人给他们解说,帮着他们学会了。这些才是大头,大家这才有了不少赚头。
而且当初双方也说好了,这些高级货是不能拿出去卖的,只能给商队。虽然他们出的价也不高,但原也是人家教会他们的啊,所以村里当时可是答应了的。
因为他们也知道光凭这些粗糙的日用品也是赚不到什么钱的。人家教他们的可不少,小玩意儿都有不少种。比如花篮子,带盖子能锁上的小箱子,包括小孩子玩的小灯笼,小马等等。好些精细又大件的竹器,大郎他们来,都没见到。因为商队已经拿走了。
但他们学会了,也知道了外面这些东西能赚大钱,就有人偷偷去县城卖了。商队很生气,一通打压下来,村民们明白了,生意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但至此大家的关系确实就有了裂痕,再加上商队当年的头儿,不知怎么回事,很快又都把生意交给新的接替者了。
这些新人,都是些不好惹的人,况且又对翠竹心存不满,每次过来都是一副你们不卖就算了的脸孔,但却也不允许他们去县城卖。不能出去卖,商队又不要的话,村里人怎么办,就只好任他们压价了。当然了大家心头的怨恨也就越来越大,所以,大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差。
“就是,我们以后不做竹器了,看他们来拿什么回去赚钱。反正我们是没得赚,大不了我们也学着人家去山里打猎,别的不说,每家总可以分几块吃了。”有年青人愤怒的说。
“行了,行了,大家都散了吧。”村长骂道。这些事,有些人并不知道。也许大多数人知道,但被压榨的太过,他们心里也早不记得自己的过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