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郎起得晚,心里又装着事,也懒得去砍柴,懒洋洋的在家里闲着。
辛湖吃过早饭就去找大家伙一起做针线活儿去了。
江大山见几个小的孩子们玩得开心,干脆把大郎叫过来,问:“你昨夜怎么回事?我听得你长吁短叹的,小小年纪,就有什么心事不成?”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着,明年开春的农事。”大郎不好意思的说,也趁着这个机会想问问舅舅懂不懂农事。
“怎么?就你们这三两只猫儿,还能真种多少粮食不成?”江大山好笑的问。
这一屋子的孩子,最大的大郎也就这么大点儿,大宝完全是个负担,平儿也不过是能稍微帮下手而已,还真能指望大郎和阿湖两人去种多少田啊。这两人懂不懂哪个时候要下哪一种种子?就算以前跟着家人大人干过这些农活,那也只是做个小帮手,哪里会真的就会了呢?就算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家里种田的一般都是老一辈的育种,就他们这两小屁孩,他打心眼里就没想过,他们能种出养活一字子的粮食来。
如果说芦苇村人多地广,他还能相信大郎和辛湖能跟着村民们学着种,大差不差的,还勉强能行。可是,总共就两家人,刘大娘那个样子也不象是会种田,两孩子就算想学也没得学啊。
“不种,我们吃什么?”大郎问。
“好啦。你考虑的太多了吧。有啥能种的,就种点啥子了。收成还不都看老天的啊。”江大山不以为然的说。
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养不活这几个孩子。本来孩子们自己就基本能生存,再加上他个大男人,只能过得更好。别的不说,孩子们种些菜蔬是没问题的,湖里有鱼有莲藕,山上有野果野菜和猎物。就这些,勉强也能混个生活了。
米面什么的,就算外面因为灾荒少了买卖的,他也不发愁弄不到这几人的口粮。当初他们和蒋大人弄到的几万斤粮食,总归是有个去处的。那时,为了顺利带走阿毛,他带着一队人马与蒋大人的心腹蒋小雨一行人分头行事。
蒋小雨为人细心谨慎,定会摸到邓强那伙人的踪迹。只是现在他不能动弹,无法出去找探消息,更无法与蒋小雨的人手接头。只等他养好了伤,他就会出门。况且,离此地并不算多远的县城,原本就是个鱼米之乡,又没有受灾又兼有清明有力的县老爷管着,拿着银子哪里会真的买不到粮食。二百两银子,买些米粮再掺些粗面杂粮,够这一家子人吃喝几年了。
所以江大山一点儿也不担心,会没粮食吃。多的没有,几个人的口粮而已,怎么着他都能解决掉。至于能不能种粮食出来,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能种最好了,不种总也不能让大家饿死。
“这么说,舅舅是胸有成竹喽?”大郎兴奋的问。
“你就别操这么多心了,到时候,我自便能搞些粮食回来,不会让大家挨饿。”江大山笑笑,怜爱的伸手想摸摸他的头。这孩子小小年纪的,就担着一家子的重担,着实难为他了。
大郎身子微僵,借着骚痒的方式,避开了江大山的手。他虽然是孩童的身子,但却已经习惯了大人的性子。更何况,被当成小孩子疼爱的记忆,早就久远了。不,应该说,五岁之前,他还是很受陈家人疼爱的。他一出生,不仅陈家人高兴,外公更是喜欢。所以打小,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外公家渡过。外公是武将,因此,他才会在小小年纪就开始习武。
只可惜,一切的疼爱,都在他七岁那年结束了。五岁到七岁这两年,他还是个孩子,不太懂事,有些事情不明白,还会哭还会闹。当然了,作为陈家的嫡长孙,一向聪明可爱的他,这两年过的日子可比他娘要好很多。
但过后的两年,他的日子就越来越差,再往后陈家人那凉薄无情的嘴脸,打得他完全回不过神来,以至于他居然忘记该如何反抗,生生让自己在那个家里苦熬着。现在只要想想那些往事,他就无法不恨陈家无法不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所以,他要彻底与陈家断了关系,否则他无法控制自己心中那些强烈的恨意。他不想让这些恨意毁了新的生活。
他很明白,如果你时刻让自己处于仇恨中,终究有一天,这仇恨的烈火会烧死自己。而他这一世,还想好好的活着,去享受那些上一世无法得到的人生。而此刻的他,也就早就不习惯大人的疼爱了。
不过,有了江大山的承诺,大郎的心情倒是轻快了很多。不管怎样,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这副孩子的身体,很多事情是自己无法办到的。有个大人在身边,办起来却容易很多。
辛湖自然没有想到大郎会愁得一夜睡不着,她本来就不爱装着很多心事。她一向的处事哲学就是,放开心胸,能吃就吃能睡就睡。也许一觉之后,那些昨天你认为是天大的事情,今天就迎刃而解了呢,何必把自己搞得苦兮兮。
况且,她来到这个贫穷而困苦的时代之后,一点儿也不满意,还一直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过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态度,并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所以一夜好眠之后,她第二天早就忘记了自己昨儿的困扰与烦心事。
辛湖和谢大嫂她们几个女人,今天依旧在忙着帮辛湖家缝被子。几个一起动手,速度快的很,本来昨天就完成了大半。这不,才一个多时辰,新的被子被套就全缝好了。
“来试试,你这个被套子。”谢姝儿提起手中的被套,冲大家说。
被套这东西,她们以前都没见过更别谈用过。还是第一次听辛湖说起,也是第一次做出来。
辛湖笑了笑,把刘大娘她们缝好的被子抱过来,捏起两角,往被套里塞,全部塞进去后,就让谢姝儿和她一人一头,两手各牵着一角,准备抖几下,把被子抖平整。不想,她自己人小胳膊太短,两只手分开根本就捏不到被子的两角。
谢大嫂咬唇轻笑,接过辛湖手中的被子,和谢姝儿俩人一起抖了几下,果然把被子弄平整了。
然后,辛湖把那开口处的绳子打上了结。
“怎么样?方便吧?”辛湖看着大家的样子,得意的说。这被套要是不好用,后世也不会大流行起来。以至于,原来的那种被面什么的玩意,都绝种了。
“确实很方便。”刘大娘带头说。张婶婶,谢氏姑嫂都直点头。
“好是好,就是不知道这被子会不会在被套里面卷成一团?”谢大嫂有些怀疑的问。
“这怕什么,随便缝几针,固定好就行了。其实还可以在四个角落,缝上带子,系好呢。”辛湖说。这个问题很好解决。这早就是无数人使用过的东西,一些缺点早就有了解决方法。
“这要是在面上再绣些花,是不是更好看一些?”张婶婶问。
别说象她们这些大户人家,就算是稍有家底的人,被面上都会绣各种花草鸳鸯等。特别是新嫁娘的被子,肯定不能这么光秃秃的。
“当然啊。不仅可以绣花,还可以拼接撞色啊,甚至四边缝上流苏和花边都可以啊。想弄得多漂亮就能弄得多漂亮。”辛湖说着,选了几块碎布剪成一大四小的简单心形图案,在被套的面上摆放,做装饰。
“我们还可以剪些布条条,象这样做花边啊。”她边摆心形图案,边在图案四边上围了一圈荷叶状的花边。
她虽然女红不好,但却会做菜,有一段时间迷上了给菜配上漂亮的装饰,比如拿红萝卜白萝卜雕成图案等,只要不让她用针线去绣,剪贴几个简单好看的图案,她可拿手的很。
“恩,不错,这么一弄,就漂亮多了。”谢大嫂眼前一亮,接过手来帮她。
“哎,等等,不能全部用这么灰不溜秋的颜色。我去找几块鲜亮点的布头过来。”刘大娘着急的说。
“对了,姝儿也回去找些小布头过来。”谢大嫂也极为赞同的说。
“哎,别,这么粗糙的布,要那么鲜亮的点缀做什么?”辛湖连忙拦住大家。
她做这些,本来只不过是为了让大家明白,被套也可以做得很漂亮,她并不是想让自己这床粗糙的被套弄得多漂亮。而且那些鲜亮的好布,贴上来也不搭啊。
“怕什么,要是好看,我们自己也缝床这样的被套用。再说了,平时做活留下的布头,也没多大用处。”谢姝儿边说,边跑了。
最后,在大家的帮助下,辛湖家新缝的被套,立马摇身一变,变得鲜亮好看多了。
“不错,不错,很漂亮了。被套如果用好布料缝制,再多弄些各种各样的图案拼贴上去,根本就不用绣花那么麻烦了。还又新颖又好看。”谢姝儿满意的说。
她最讨厌绣花了,什么各种针法,各色丝线,再加上精细的花样子,简直烦死个人。但如果象辛湖这样做拼贴图案却容易的多。她完全能一个人完成,不需要帮手。
“的确是。阿湖你这小脑瓜里,尽装些新奇点子。前儿说手套太简单,赚不了几个大钱。现在这被套,如果放在绣庄里,时不时的推出些新样式,还真能赚些钱呢。”谢大嫂又旧话重提。她本来就有个布铺和一家绣庄,虽然来时已经盘出去没做了。
但这可是她做熟了的行当。哪家世家的主妇们不经营些铺子啊,光靠男人们的俸禄,又或者家族里的一些田产庄子,想要过得舒坦,可不容易呢。所以,主妇们多会在外面弄些营生,甚至有的家族会特意给主妇们支持,让她们出面经营,说的是女人们小打小闹的玩意儿,其实却是把握着家庭的经济命脉呢。
谁还嫌银子咬手啊,一大家子上下下下的吃喝穿用,人情往来,婚丧嫁娶,项项离不开银子。不少的世家,都靠这些铺子,在支撑着这些一大家子的花用呢。
“嗯,被套这种大物件可不能和手套这小玩意儿比,好好经营确实可以赚些银子。”张婶婶也赞同谢大嫂的想法。
“再能赚钱也不行啊。现在这地方,总共就我们三户人家,上哪儿卖去?”辛湖好笑的反问各位。
虽然她也在不少穿越小说中看到过,无数的女主混得风生水起,比如开绣庄,卖花样子,开酒楼,卖菜谱什么的。可是她还真没想过去做这些生意。一来自己无生意头脑,并不善长经商。二来,商人在古代地位低下,而且没有点根基,拿着自己绣的东西,又或者什么菜谱,真的那么容易就换回大把大把的银子吗?指不定还会被别人倒打一耙呢。到时候,钱没赚到,还能惹来一身骚。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越是赚钱的行当,越是打主意的人多,指不定就会给自己家惹来祸事。现代都有那么多富豪被绑架撕票的事情发生,她可没这么天真,以他们目前的身份地位来说,随便拿些现代的东西就能在古代混得风声水起。这完全是给自己找麻烦呢。
“眼下是不行。可不表示以后也不行啊。阿湖,我们要看往后,再过个一二年,天下太平,可就大不同了。”谢大嫂说。
“这话在理。阿湖,你回去和大郎也商量一下。这么新奇的东西,多少是可以赚些银子回来贴补你们家过日子。要不然,就凭你们几个娃儿,真完全靠种田怕是不易讨生活呢。”刘大娘也在一边劝说起来。
眼下,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最不好过的却要算陈家了。一家子孩子,就算现在多了个舅舅,人家也一样带了个孩子来,想要养这么一大家子,光舅舅一个,也不容易。辛湖他们能自己赚些银子,自然就再好不过了。
“好。我呆会儿和大郎说说吧。”辛湖同意了。
辛湖带回来的被子,果然令大郎眼前一亮。他笑道:“这被子新鲜啊。”
就连江大山也说:“好看。没想到这些灰朴朴的旧袍子粗包袱皮也能弄出这么好看的被子。”
“谢大嫂和张婶婶说,我想出来的这被套,可以拿出去卖呢?”辛湖说。
过了半晌,大郎才说:“拿些好布,再弄得精巧些,怕还真是能卖出去呢。只是我们都不会行商,真要赚到银子怕也是不易。”
“是。这要和有权势的大户人家合办,就安全妥当多了。”江大山说。
他跟在蒋大人身边办事的时间不短了,自然也参与过一些行商活动。可比大郎和辛湖懂的多,不过他也知道大郎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有些事情,他不会直接给他做决断,只会提建议。
大郎听了江大山的提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说:“阿湖,你不如和谢大嫂她们说说,你人小咱家又没家底,自己经营不了。”
江大山点点头,表示这个法子好。
大郎接着说:“就是说我们不管事,只管出样子,让她们分些钱给我们就行了?”
江大山和辛湖都点点头。
“行。我明天和她们说。”辛湖也很满意这个处理方式。
毕竟无论是大郎也好,还是她自己也好,表面都只是个孩童。在这个芦苇村还基本能自己做主。真去到外面了,人家见就两个小孩子,可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行商就更加不容易了。指不定拿了东西去卖,遇上坏人还能说是他们偷的呢。
“阿湖,我们也不要多。随便她们商量吧。”大郎又说。
他也不贪心,一来他暂时不缺银子,二来也是为了更长远的利益。先和大家把关系打好,借着别人家的力量,慢慢成长。等再过几年,他们长大了,也做熟了,很多事情就可以自己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