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之事虽然是秘密进行的,但北顺府整个官场的,官员们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振动,特别是杨大人的各亲朋好友,包括姻亲,走得近的官员,他一手提拔的官员等都受到了影响。北顺府的知府由燕王派去的人暂代,暂时管理北顺府的政务。
而江进士又正好被派到了北顺府下的云洲县当县令,平时与北顺府一些人有打过交道,他虽然不会因杨大人的事,牵扯到反贼当中去。但却因为云洲县的巡检,从九品小官陈巡检,而不得不请求谢大人相助。
陈巡检之妻邓氏,是杨大人姑母的小姑子所嫁邓氏族中的人。邓氏一族也是大族,根基不浅。这种亲戚关系其实不算什么了,转了几道弯了,但当初陈巡检陈中清也是走杨大人的路子谋得这个位置的。
江县令与吴县令人两人当官后,与谢大人往来密切,毕竟他们曾经是朋友,似亲人。很多人也知道,江、吴二人出自芦苇村,与谢大人,陈大郎,江大山三人关系亲近。所以,有什么事情互通往来,也很正常。
陈中清到云洲县之后,为人处事都还不错,与江县令关系还很融洽,况且陈巡检这等地方九品小官的,十之八、九就是走关系上位的。他也不是江县念举荐的,原与他是没多大关系的。偏偏一年前,江夫人生产时,极其凶危,差点母子双亡,是陈太太邓氏出面求了邓氏当家太太出手相助的。这个人情,他不得不还。所以,他写了信,给陈中清带上京来,找谢大人和大郎求助。
受杨大人牵连的人不少,有关系的纷纷上京求助,其中也有不少人是无辜的。并且杨大人投靠当时的安王后,立即把与马氏一系有瓜葛的人全部清理了,善后工作做的极好,以至于他后来提拔上来的人,基本上就与马氏无关了。
燕王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对这些小官员们的活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反正已经全部撸了官,这些人此生也不可能再进官场了。至于他们上哪儿去找哪个门路,他只是派了人暗中监视着,并没有不让他们自由活动。他也想通过这些人,看能不能再挖出点什么事来。
陈中清,也是杨大人考查了几年之后,没发现他与马氏一系有牵连之后,才给了他这个从九品小官。
所以,燕王大婚刚过,陈家就上京了,一路风尘仆仆,还拖家带口的。他们一家,已经不敢呆在当地,怕受到更多的牵连,打算回陈家的老家燕山县,要到燕山县还得先经过京城。
所以,当大郎去谢家时,就与来求助的陈中清遇上了。
父子二人碰了个正着。说起来,两人还有长得有几分相似。陈中清虽然已经三十好几,快四十岁的人了。但因天生底子好,除了显的憔悴之外,中年文士形象还是保持得很不错。与大郎记忆中的那个形象,相差无几。
要说最大的差别,也不过是前世这个时候,陈中清是意气风发,身上官威不小。而这个时候,却是一副拘谨的样子,他这个年纪了,虽然坐立不安,也不可能情绪太过外露,还能勉强保持着镇定与风度。
见到大郎时,谢公子因想着他本来也是要去找大郎的,干脆就停下脚步,说:“这位陈大人,说来还与你同姓,就是你要找的人。”
大郎,这一世取的大名叫陈嘉钧,是当时江县令觉得他年岁大了,不能老叫大郎这个小名了,特意给他取的,而不是上一世陈家给他取的名。相熟的人比如燕王,辛湖,张家人,谢家诸人私下都还是叫他大郎。
陈中清开始还没看清楚大郎,经过谢大人的介绍后,才仔细的瞧大郎,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而且离开时也有九岁了,五官面貌基本已长开了。与现在的样子,虽然有很大的不同,但眉眼却依稀看得明白。
陈中清只觉得大郎十分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的。正在记忆中仔细寻找时,突然听到谢大人说:“大郎,大郎,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
就这一瞬间,他脑子突然闪过了大郎小时候的样子,令他明白,眼前这个人正是自己的长子。那个他还以为已经死了的长子。
“大郎,你这些年上哪儿去了,为父四处寻找,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你。”陈中清立马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伸手就想去抱大郎,但大郎却象见了鬼似的,急忙后退了两步。
谢大人看看大郎,再看看陈中清,他不得不承认,这两父子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他再看陈中清与大郎的反应,明显两人都认出对方来了。但大郎的神情却极不对劲,令谢大人心一沉。
陈中清挤出两滴眼泪,一副喜极而泣的说:“大郎……我儿都长这么大了。”
这副慈父模样,演得还象模象样的,大郎却立即打断他,强硬而带着厌恶的说:“我不认识你。别叫我的名字。”
谢大人怕他们俩在自己家门口,就闹起来,连忙把两人又带进自己家了。
陈中清本来就是来求助,见到要求助的人是自己儿子,能不死死的咬住他吗?
所以,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的说:“谢大人,谢大人。大郎真是我的嫡长子。不信,您可以看看他后背腰上有块红色火焰状小胎记,旁边还有颗黑痣。当年他出生时,我和他娘还笑话,他是带着火出生的。”
大郎的手下意识的就摸到了腰间。谢大人暗叹一声,这个记号他还真见过。以前战场上,谁没受过伤啊,受伤了总得包扎伤口。所以,他还不止一次见到大郎这个记号。
可大郎却拒不承认自己认识陈中清,谢大人再想想自己到达芦苇村时,他才九岁就带着一屋子孩子过活,其中要说没有故事,他是不相信的。而且,很显然是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儿子。复后想起,陈中清找上来求助,是因为其妻邓氏,邓氏一族受到杨大人的牵连。他心里多少就有猜到了一些真相。
陈中清即然认出大郎了,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逼他承认父子关系。就算大郎死不承认,陈中清为达到目的,肯定会大吵大闹,搞得世人皆知,到时候大郎就算不被牵连到杨大人一事之中去,也会名声受损。
不认自己的父亲,这个名头,又有谁背得起啊?特别是,你还当了官。
陈中清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大郎小时候的事情,又表示自己很想念他等等之话,甚至还说:“家里打小照顾过你的仆妇还有,以前你娘带来的陪房,见到你肯定会十分开心。”
这样的话,不外乎是告诉谢大人与大郎,我不止自己认得出来你,还能找出一堆人来做证呢。
谢大人当即立断的说:“好啦。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先安静会。”说着他带着大郎离开,把陈中清关在小会客厅里了。
谢夫人和谢老夫人都被惊动了,大家一起看着大郎,急需要他来解开这个迷底。
说实话,他们并不清楚大郎的家世,他们见到大郎时,大郎就说自己父母长辈都死了。现在看来,当初大郎就是骗大家的。要是大郎在陈中清出现之前,就把自己的身世说出来了,管他陈中清现在闹得哪样,也没人敢说什么了。可现在,大郎已经失了先机,想要甩掉陈中清就难了。
特别是陈中清丢了官,又身陷泥沼当中,极需有人出手相助。虽然暂时是个自由身,但他又哪里不明白,燕王不过是想通过他们多挖些人出来罢了。真正的已经查到实证的人,早就被下了大狱,押进京城了。
也只有他们少数几个人,看似清白,而且上位时间短的人,才允许自由行动了。越是这样,越是令他们知道,自己还是有很大机会翻盘的。
“你说实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谢大人焦急的问道。
大郎这会儿也平静下来了,刚才他的情绪是真的太激动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陈家不过是趁着逃慌途中的乱象,乘机对我们母子下了死手。搞死了我们,他就可以再娶能带来利益的新妻了。要不是我命大,早就在九岁那年化为一堆灰了。”大郎冷笑道。
谢大人虽然已经猜到了一些真相,但还是被他句话,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谢老夫人和谢夫人直接吓傻了。这种阴毒事都做得出来的人家,难怪大郎要说他们都死了呢。
“太过份了。都做出这样的事了,还想赖上你。”谢大人气得摔了茶杯。
大郎却在想。当时救江大山时,邓胜已经死了,邓家是何结果,他就没在意了。毕竟虽然他重活了一回,但很多事情与上一世完全不同了。况且,上一世很多事情他也搞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邓家是走了谁的关系,才混得那样好的。
他只知道上一世,他的父亲就是娶的邓氏女,而得意起来的。而他也是因为邓氏的路子,被送到军中去的。
他没想到,明明这些大事都不同了,他父亲还是娶了邓氏女,也做了小官。不过,上一世时,他父亲却不止做这么小的官。
他不想见到陈家人,巴不得此生再也与陈家没瓜葛。可是,现在人都见到了,真的获罪还有可能牵连到他。陈家现在还不得抓紧自己这根救命的稻草啊。他完全可以预见到,接下来,陈家肯定会缠上他,四处宣扬他们是父子,是因为乱世才离散的。
这种事情多的很,说不定还能博得一些人的同情呢,认为自己当了官,就不想认失了势的父族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