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分别几年后,大家第一次见面。别说大郎这么惊讶了,因为他都认不出平儿和小石头来了。他走的时候,这两个人还是孩童模样,可现在见到的却是两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了。再加上这几年他俩学识增加了不少,身上开始有股文人气质,隐隐有了些风华。
这四人当中,反倒是刘大娘变化最小,虽然她也老了些,但五官面目基本没有变,大郎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平儿和小石头给他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他脑子里象断了片似的。
他看着已经是大姑娘的辛湖,居然有些恍忽。这不再是以前那个缺着牙,一头短发,象个男孩子似的辛湖了。其实他离开时,辛湖已经十二岁,但不知怎的,他记忆中的辛湖还是那个最早期的辛湖,黑黑瘦瘦,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在他的印象中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这咋然看到辛湖,脑子中居然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时的辛湖。
大郎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辛湖身上,心里暗道:“果然没太大变样啊。还是这么黑,还是这么横冲直撞,不过个子倒是挺高挑的,身材很不错。”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觉得这样也挺好,她还是她。
眉眼其实还是那样,辛湖长得本身就不算多美,而且又没怎么打扮,穿着很普通的衣服,头上总共就戴了一根普通发钗,耳朵上就吊了一对素圈银耳环,又不施粉黛,一脸素静。与刚才那位小姐一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就连那丫头都比辛湖打扮的鲜活很多,甚至于辛湖根本就赶不上人家丫头的颜色呢。
辛湖一脸平静的站着,任凭大郎打量。
一听到平儿叫大郎大哥,那喝骂他的丫头脸红了,不好意思的连声道谢,那小姐一直低着头,那公子连忙起身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
这一家三口一走,平儿就着急的问:“你胳膊怎么啦?”
“不碍事,不碍事。”大郎连连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什么霉了,今天当差时,一位同僚站在凳子上去拿高柜上的东西时,突然摔下来。他急忙伸手去扶,用力过猛,然后他胳膊扭了,那人被他扶住没有摔倒,只是扭到了脚。可是,当时他胳膊就抬不起来了,大家连忙把他送到医馆,才知道只是扭伤了筋,并且脱臼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得养几天了。
然后,他就又回家休养了。
在大郎打量辛湖时,辛湖也看着他,实际上大郎给她的冲击也很大。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大郎已经完完全全是个成年男人的形象。甚至因为常年的征战生涯,他身上更带了一股凛冽的寒意,只不过在见到他们后,就立马笑起来了,这一笑就化解了那股冷,感觉可亲多了。
辛湖在他脸上依稀看出了,他儿时少年时的那股子俊俏模样。但他整个的气质却变了很多。虽是如此,但她居然发现自己很平静。两人隔着人群,静静的打量了对方几眼,就各自移开了目光。
“刘大娘,您坐啊。我这儿什么也不齐备。算了,我自己带你们安歇下来。”大郎说着,带他们去各自的房间。
这宅子本来就够大,正房虽然只有大郎自己住了一间,但收拾好的却还是有两间,只是里面寝具铺盖全无。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平儿和小石头自己带了的。各人占了一间房,先把自己的东西搬进来。
刘大娘和辛湖自然要住在内院。
内院这边就更加空荡荡的了,什么也没有。不过幸好房间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屋子里也通了风,硬件设施还不错。
辛湖和刘大娘如法炮制,也把自己的行李物品搬进来了。
不到半个时辰,四人就各有一间房了。
屋子里突然多了四位主子,那厨娘前来讨主意,该如何弄饭菜?不过她没有见到大郎他们,因为他们几人,正忙碌着收拾自己的房间呢。衣物得拿出来,该洗的放在一边,七七八八的个人用品也要整理好。四人都在忙碌,大郎走到这间,又到那间,问大家需要些什么,好立马去置办。
反正都是穷人家过过来的,对物质的要求并不高,四人都表示不需要什么。
虽是如此,大郎还是吩咐阿超去采买一些诸如,洗漱用的澡盆,洗脸盆等日常要用的小物件。
阿超刚要走,大郎又说:“还得去叫人过来给他们裁几身衣服。”
零零总总吩咐了好大一堆,阿超令命走了。大郎匆匆又进了屋里。大家来的太突然,他一点儿准备也没有,总觉得屋里样样都缺,看什么也不满意,甚至有点莫名的心虚感。
谢管家直接给厨娘拿了主意,说:“鸡鸭鱼肉,有哪样就煮哪样,白米饭,各样菜蔬,再炖个汤就行了。”
厨娘急匆匆的走了,准备去大展一翻厨艺,务必要令新来的主人们喜欢她的手艺。她可不敢想,新来的四人会和老爷一样,什么也吃,一点儿也不忌口。特别是其中还有女眷,越发要好好侍候着。
辛湖和刘大娘两人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就出来了,大郎正在院门口等着她俩,大家一起往平儿他们安置的地方过去。
“我们已经自己收拾好了。”平儿和小石头都表示不需要大家帮忙。
辛湖和刘大娘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俩也有一段时间独自在清源县上学了,收拾自己的衣物,已经很熟练了。
“哦,那两车东西,多半也是些吃食,得快点收拾几份出来送给谢管家,谢五,谢七等人。”辛湖提醒大郎。
大郎问了一声,门房告诉他,都送到库房去了。
于是,一行人又移步到库房来,谢管家一个人还在进进出出的搬东西呢。
“您歇着,我们来。”大家连发上去动手,东西那么多,可别把他累坏了。
然后,辛湖就直接把要送人的东西,全部清出来,单独放在一边。剩下的就是自己家吃的用的了。
“这些坛子里装的是什么?”大郎好奇怪的指着地上一溜的上十个坛子,问道。
“不过是些自己腌制的咸菜,大酱什么的,还能是什么稀罕物不成。”辛湖答。
话是如此说,其实这些坛子里装的东西,品种可多,平儿一一给大郎和谢管家介绍道,“辣白菜,剁辣椒酱,豆豉,大酱,咸鸭蛋,米粉猪肉,糖大蒜,咸肉,酸豆角,酱黄瓜”。
谢管家砸舌,感叹道:“不容易啊,带这么些东西。”这都是当年大家在芦苇村经常吃的东西。平儿每说一样,大郎和谢管家就偷偷吞一下口水。转头谢管家又说:“这些东西,我最爱糖蒜头,阿湖这个可要分一点给我。”
“本来就是带来分给大家的啊。肯定少不了您一份。”辛湖笑道。
刘大娘也笑着说:“可不是,来的时候,都算计好了的。人人有份。”
大郎却转头又冲着那几大筐子熏制好的鸡鸭鱼肉流口水,虽然现在顿顿都有肉吃了,可是打仗那几年,吃了上顿没下顿,肉食更是极少见,长期无油水,他就越发想念这些东西了。
看着他的样子,辛湖随便拿起一块猪肉,说:“带我去厨房,我来炒几菜,谢大伯也好久没尝过我做的饭菜了。”
谢管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大郎连发又快速捡了几块鱼,拿了一只鸡,带着辛湖往厨房来了。
那厨娘唬了一大跳,说:“老爷,饭菜还没好呢。”她才刚刚闷上了米饭,正在洗菜呢。
“没事,你忙你的,我来做几个菜。”辛湖随口说着,挽起了袖子。
厨娘看着大郎,不知所措,大郎说:“你给她打下手,听她的吩咐就行了。”
刘大娘也要帮忙,被辛湖赶出来了,说:“不用您。不过是做几个菜而已。”
这些熏制过的肉类,做法相当简单,烧了热水洗干净后,鸡斩成块,沙锅里炖着。熏肉直接切成薄片,切好青蒜苗,放在一边备用。鱼块直接上锅蒸熟就好。
三道菜,完全不费事,不过一刻多钟,辛湖炖的炖上,蒸的也蒸了,只等着鸡快炖好了,直接炒熏肉就完事了。可一转头,她见厨房里有已经杀好的鲜鱼,又喊平儿去弄了一点辣白菜过来。
“去拿一点辣白菜来,我煮一锅鱼汤吧。”
“太好了。我就想吃鱼汤呢。”平儿欢喜的叫道,和小石头两人喜滋滋的跑去拿辣白菜了。
厨娘看得眼花缭乱,只见辛湖一刀就把鱼头砍下来,再劈成了两半,再把鱼脊骨剔出来,鱼尾巴切出来,扔进油锅里稍微煎了一会儿,就倒入一锅开水,然后把切好的红红的辣白菜扔进去煮,原本清澈的汤水就变得红通通的了,然后,辛湖开始飞快的片鱼片。
等到锅里的汤汁翻滚起来后,辛湖把已经片好的鱼片扔进锅里,雪白的鱼片在汤里翻滚了片刻,一锅香辣扑鼻的鱼汤就出锅了。
辣得厨娘想哭,但却香得令她直流口水。
正好,那边沙锅里的鸡块也炖得差不多,辛湖四周看了看,抓起两条黄瓜,削皮去籽,切与小块扔进沙锅里继续炖着。这才她,开始炒熏肉片,大火烧锅,加了一点儿油扔进肉片翻炒到油水都出来了,再加了一大青蒜苗进去又翻炒片刻,就起锅了。
厨娘早就洗好的两样蔬菜,辛湖也顺手炒了。她这速度,把厨娘看得目瞪口呆,只是跟着她团团打转,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好。
外面那几人已经等得口水直流了。
辛湖一声令下,“可以开饭了。”
众人全部涌进厨房了,一人端着一盆菜,谢管家直接端着炖鸡的沙锅子,领着众人往平时大郎吃饭的小厅过去。厨娘也跟着端着饭锅子,给大家摆好了碗筷,就被大郎打发下去了。
一屋子都是自己人,当然也不会客气,个个挽起袖子,开始大吃特吃。
一顿饭吃得极是热闹,席间,大家边吃边谈,辛湖和大郎自然而然的就说上话,居然很快就恢复了,以前在芦苇村的相处模式。好似分开的几年时光,根本就不存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