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后来笑得脸都僵了,许是笑得幅度太大,消耗了不少热量,到最后只觉头昏眼花,狐狸这才意识到我是个被饿了三四天的人,忙长臂一捞,把我带到背上,加快了速度。我感觉到脸上凉风阵阵,想来速度快了不知多少倍,有气无力地抱怨着:“你有这功夫,咋早不拿出来?害我消耗那么多体力……”
“我昨日跑了半天,也累的慌,今日本想着先走些时候再带着你跑,可后来笑得那样开心,竟给忘了!”
我缩了缩身子,把半边脸藏在他脖颈后面。汉朝男子服饰衣领本是很高的,但也偶尔会露出些许皮肤,我这么一缩,脸恰好碰到他温热的皮肤上。我们虽一路上勾肩搭背好不亲密,但这种接触还是让人感觉怪怪的。我只觉自己二十多年第一次红了脸,忙往上又凑了凑,情愿吹着冷风。
狐狸倒未察觉出异样,把我往上颠了颠,嘴里说道:“放心吧,你若真饿的紧了,我会想办法给你弄吃的的。”
我轻轻地摇摇头:“不行的……寻常东西我吃不得……”
“放心吧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我只听到这,眼皮便再也撑不住了,沉沉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已月上枝头,我一个人躺在荒郊野外,旁边升着一堆篝火,眼看着快要熄灭,只剩下一小撮火苗扑闪着。我发现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些,只是嘴里苦的发紧,不过也不打紧。我支撑着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丛中,中间被清理出了一些地方,用来点火。再细看,旁边竟还有些细细的骨头,看那形状,倒像是兔子的,上面连着肉丝,油光可鉴。
这小子趁着我睡着偷吃!我撇撇嘴,想到自己不能吃这些东西,只能委屈地忍了。不过这小伙去哪了?我砸吧砸吧嘴,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其实越饿肚子越不叫,到最后只会胃疼,它这会子叫,难道是回光返照?
“呦!你怎么醒这么晚?”思绪间,狐狸已回来了,手里还提了只兔子。我惊讶道:“你都吃过一只了,还没吃饱?”
他摇摇头,手下熟练地给兔子扒皮开肠,一边向我解释:“往前走越靠近热汤池,像这种肉质细嫩的吃食越少,得预先备着点口粮。”
这道理我稍一想也就明白了,越靠近热池,炙气越重,这里的生物自是受不了的。这个世界虽然正处夏天,但因为常有鬼怪伤人,留下的尸体散发出腐气,致使周边草木难以生存,所以刚出小镇时,眼前的绿地总是一块一块的,就跟癞子一样,现在所处的地方倒是绿草成片,看来这里的妖魔也要少很多了。
这种状况真是像极了我曾经冒险的场景,看到旁边还有兔子的内脏,我便想着把这些东西拿到远一些的地方埋了。眼看着我们要在这地方安营扎寨,可不能让生肉坏了味道。狐狸见我起身,忙叫住我。
“我把生肉扔了就回来,这里鬼怪少,不用担心。”
狐狸摇了摇头:“这里鬼怪是少,但能在这地方生存下来的鬼必是大鬼,不可轻视,还是我去扔吧。”
说着他就起身接过我手上的兔子内脏。我看到他左腕掺了布条,隐隐还有些血迹,猜想那怕是刚刚他出去时碰到大鬼所留下的,心中有些不忍,只恨自己在这个世界什么用都没有。不过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只能由着他去了,顺便嘱咐他多捡些柴火过来。
狐狸该是没怎么野炊过,把兔子扒了皮就直接架火上烤了,殊不知这里没有水源,没法洗掉兔子身体里残余的血,血不洗掉影响口感倒是小事,只是烤肉时血液滴滴答答掉下来,会压得火冒不上来,这样一来既废柴,肉还容易夹生。
我蹲下来处理狐狸还没弄好的兔肉,突然发现那兔子的脖颈处有两个窟窿,一看就是被尖牙所伤,啧了一声,只多放了兔子的血,没敢架上去烤。
不一会狐狸就回来了,我忙给他看那窟窿,他盯着窟窿看了一会,又看看我,脸上看不出是明白还是不明白。我只得向他解释:“这窟窿一看就是被尖牙咬伤的,狐狸,你可不要贪小便宜,捡了只死兔子回来。”
他笑了起来,伸手要接过那只兔子:“放心吧,它虽之前被猛兽咬过,可我见到它是还是有些气息的,不算死兔子。”
我现在可没心情跟他打趣,连忙制止了他:“倒不是说不能吃死兔子,只是我们压根不知道之前咬它的是什么,若是那动物牙上有毒怎么办?若是有病菌又怎么办?”病菌他是没听过的,不过只看字面上的意思也能猜出来是不好的东西。
狐狸笑笑:“那东西咬兔子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呢,没毒,也没病。我是等它咬到之后才现身吓唬跑它的。”
我没办法解释有些动物身上携带的病菌可以致人性命,看狐狸一脸得意,似乎还在等着我夸他这只黄雀做的好,不禁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辛苦,只是这只兔子,我实在是不放心让你吃。”
倒不是我危言耸听,而是我就曾面对过这种情况,当时也是好多人在野外,恰好捡了漏,便兴高采烈地烤了吃,结果一群人全部病倒了。当时不过是初试冒险,队伍里有好多小年轻,我也在那群小鲜肉之间。我们平时没怎么锻炼身体,单凭一腔热情进了深山老林,此时碰到这种病症,一个个都倒下了,我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后来老天眷顾,我们被人救了出去,在医院里前前后后治疗了三十余次才算好,之后也休息了一年。而且在那次,有两个队友救治无效,去世了。
既然之前有过例子,我这会是说什么也不会让狐狸吃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了。
狐狸看了看肉,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依然耐心地劝说着,他才罢休,起身准备再去捉一只兔子。只是在走之前还回过头来挑衅:“我敢拿性命担保那兔子是好的!”一副赌气模样,我摇了摇头,叫他路上小心点。
再捉来的兔子,脖颈已被人拧断了。我啧啧地看着那歪歪的兔头,又看到狐狸一脸不情愿的脸,也不好意思告诉他兔子死后放血会导致口感不好了。
待弄好了兔子,把它架到火上烤上之后,我才慢慢跟狐狸讲起那次冒险经历,他眼睛睁得好大,一直问东问西,很是好奇。
待我讲完了一个故事,他又催着我讲下一个。我看他虽然双目明亮,但是还是略显疲惫,想起他已是两夜没合眼了,只劝着让他早些休息,我守夜。
谁知他却要拉着我一起睡。我摇摇头:“夜间危险,没个人看守是不行的。”
他神秘一笑:“放心吧,我在周围放了东西,寻常鬼怪是不敢靠近的。”
“那若是不寻常的呢?”
他直接把手放在脑后,悠哉悠哉地说,能进这个圈子的,必是道行比我高出不是一星半点的家伙,守夜也无用,在睡梦中死去,总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头被拧下来的强。
我一时无语,只是之前确实睡得多了,现在了无困意,所以还是坚持守完了前半夜,到后来正坐在那打盹的时候,狐狸手一捞,就把我带到怀里了。这姿势实在暧昧,可当时困得紧,狐狸那人,看着脑筋多,但一天相处下来,我就发现他在男女之事上一窍不通,单纯的很,所以不再生出别的想法,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我好久没睡过这么舒坦的觉了,一睁眼,发现狐狸早滚到了远处,呈大字型睡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清晨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格外舒服。远处时不时跑过几只小动物,似乎是怕生,只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我看远处有狸猫一样的东西,长得十分较小,可爱至极,便想前去逗弄,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脚下有些痕迹。
只见离我脚面不远的小草上,似乎沾着些暗红色的印记,我走上前去查看,发现那竟是血迹。这地方,怎么会有血?
我还想再往前走点,什么狐狸已叫住了我:“你小心些,别走出那圈子。”
圈子?什么圈子?我四下张望,发现前方并没有血迹,倒是左右两侧的草上沾染了些。我顺着印记走过去,恰好绕出一个直径3米左右的圆。
我突然记起昨晚上狐狸的话“我在这周围放了东西,寻常鬼怪不敢接近”。放了东西……难道说是血?
呀!我惊叫了一声,跑回去抓着他的手腕瞧,他嘿嘿地笑道:“你终于发现啦。”
我看那布条已染了些血,索性直接撤了,从里衣上扯下干净布条细细帮他包扎了。他之前包得粗糙,伤口也没有处理好,把布条拿下来时竟扯下来几片皮肤。伤口处也受潮泛白,看着格外瘆人。
我把伤口都处理好了,才觉愧疚之情泛滥出来。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一个人竟用血画了一个圆,这得费多少血啊!
狐狸倒是满不在乎的语气,看我情绪低落还有些不解。我这人虽说爱说笑,但到真情实感时反而不太会表达,所以只能以实际行动来答谢。因狐狸说现在距离汤池还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了,我便提议慢些走,我现在不饿,还能多挺一些时间。
谁知听到这话狐狸当场翻了个白眼:“你是不饿,你可喝了我小半碗血呢!”
我如遭雷击,里里外外都被烧的僵住了。狐狸看我愣住,还献宝似的问:“怎么,被小爷我的深明大义给震撼住了吧。我跟你说,你现在见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他虽说着玩笑话,我却真笑不起来了。他也是看到我没笑,才觉得不对劲的,狐疑地回头看我:“怎么了?”
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忙跑到我身边左看右看,嘴里念叨着:“难不成是我的血让你难受了?不应该啊……啧,没道理啊。”
我轻轻挡开他在我身上乱动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狐狸,谢谢你。”
他嘿嘿地笑着,说这有什么的,总好过你饿死。还问我是不是真的没事。
我勉强一笑,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缓不过神来,有些……内疚。”
他奇怪道:“这有什么内疚的?我不过是损失了点血而已,又没有什么大碍。”他虽这样说,我却不能信,他两眼底下略有青色,就是气血不足的征兆。我同他说了,想沿路看看能不能采些补血的东西。谁知他无所谓,还蹦跶着让我瞧。
“我正值青春年少,失点血怕什么,你年纪小,怎么说起话来跟我娘亲似的,大惊小怪!”
我听他将我比作他娘亲,才意识到自己是真正啰嗦了,而且沿途多是机会,并不在这口头上的答谢。想通这一点,我下定决心,才重展笑颜。
他看我笑了,也高兴了不少。只是半晌又不笑了。我奇怪,问他怎么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有事想让我帮忙。
我连忙让他说出来。我只怕这路上的小恩小惠不足以报答他对我的割腕之情,此时他吞吞吐吐的,这事必对他十分重要,我若是能帮他办成,也能稍稍减轻一些心里的愧疚之情。
狐狸看我问得诚恳,才说,他想让我帮他去取一样东西。取东西谁不会?但是古人说话含蓄,说是取东西,多半是偷了。
我只想着赴汤蹈火,即便丢了自己这条小命也在所不惜,可狐狸可能看我一脸赴死的表情,连连说我误会了,又解释了一番,我才明白,他所说的取东西,真的只是取。
按狐狸所说,他要取的东西就处在热汤旁边的山洞之内,那洞里炙热无比,寻常人近不了身,即便他天赋异禀,也只能远远看到那宝物一眼,却半点进不了身。尝试数次后他都打算放弃了,谁知道机缘巧合让他遇到了我,还正好要去找火莲,便想着能不能借我之手拿到那个东西。
我奇怪道:“你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干嘛非得拿到它?”
他认真道:“虽不知道是什么,但那东西处于炙热之地的中心,必是宝物,而且……”他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过些日子我就满十八岁了,按照我们家族的规矩,每个族人满十八岁时都需接受成人祭奠,那祭祀的物件便是族人自己寻来的带有阳气的物件,谁寻到的东西阳气最盛,接受祭典后获得的能力就越强。”
我听着就跟神话故事似的,忙掐了自己一把,发现疼的钻心,可眼前的景象没有变,狐狸还是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不对不对,这里的人不是避阳气如洪水猛兽吗,怎么你反而要得到那东西?”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脑袋是木头做的吗。
我推他一把,他才解释起来:“对阳气避之不及,是因为他们的身体无法承受足够的热量。我们这里,素有修阳气以强体魄之说,否则那些妖怪为什么会追着你的心而来。”
我恍然大悟,之前听到挖心与吸小儿精气之说我只是觉得奇怪,但那时候********只想着离开,哪里乐意深究这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不过……
“你现在体温都跟我一样了,难道这阳气很好练?”
“当然不是!若不是我……我天资聪颖,勤学苦练,哪能这个年纪就练到如此境界?”
我不理他吹牛,又担心起来:“既然你的体温跟我一样,那你进不去的地方,会不会我也进不去啊?”
他皱眉摇摇头:“不清楚,不过你既是天外之客,或许体魄与我们有异,说不定我被烧的灰都不剩,你却行动自如呢。况且到时候我不会让你硬挺,熬不住了出来就是。”
我原还想着自己是莫名其妙穿到这个身子的,虽有一身阳气,但拿不准到底算不算那所谓的天外之客,不过听到狐狸最后一句,我却什么顾虑都没有了,我自是不会熬不住就退回来,这次既答应了帮他取宝,必得拼尽全力,即便将我的性命折在里面又有何妨,所以坚定地点点头,接下了这个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