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怎么会有铁锹?!
我的目光立刻回到那匍匐在地的尸体上。如此看来,这尸体的穿着跟之前两个洞里的人确实不一样,虽都已腐朽氧化,但依然能辨别出之前的尸体身上衣物云纹锦缎十分华丽,而眼下这具尸体身上,不过是粗布麻衣,而且短衣短衫,倒像是经常劳作之人穿的衣服。
我脑中一道光一闪而过,忙把那尸体翻过来,果然,那人胸前竟挂着皮袋子,腰上也裹着些器具。看来这人并非“常驻人士”,而是跟我一样,是一个寻宝人!
同行见同行,两眼泪汪汪啊!不过我却是喜极而泣。那人身上吊着不少袋子,显然装备不少。我原想大肆搜刮,只是心知时间紧迫,那烟雾已弥漫到大树下沿,再不抓紧,我就又回到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了。
当下也不细分,直接扯了袋子往我身上挂,临走前看着那散落一地的尸体实在不忍,又拿了一段心口旁的枯骨对尸首拜了三拜:“这位兄台不知为何被困至此,我之前鲁莽,竟将您的头颅打下山崖,愧疚难当。如今取走心头骨,若是你还有残魂留于此处,可依附在这块枯骨上,我若有幸逃出生天,必定找人超度,慰藉你在天之灵。”
我原是二十一世纪无神论者,可如今进了这么一个充满鬼神的世界里,也不得不迷信起来,不过之前埋葬莲花尸骨是将其尽数取出,现在一来条件不允许,二来这人早已被我弄成了不全之身,也不知只带走半截骨头有没有用。
待我终于到目的地时,浑身都已被汗湿透了。我回身扯掉活扣,那绳子便被悉数抽回了。这原本是我在冒险节目中看到的法子,一直没用过。我先从粗绳中抽出细绳,用其绑上尖头的硬物,再用那硬物扣住绳索,这样到了地点之后拽回细绳,粗绳自然就解开了。
说来惭愧,其实那半截“锁扣”也是我从最开始那个洞中的尸体身上拔下来的。
这时日头稍稍西斜,反而让我更容易看见洞内的情况。
这里的尸体也是一副安详模样,只是被人推倒在一旁,而洞窟里面,竟被人凿开了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深洞。
是这了!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抑制住自己的激动之情,想来这周围的触手也是被挖洞之人砍断的了。不知道这洞口有多深,我凑到那小洞跟前,隐隐有凉风吹来,果然是通的。
此时虽白雾已渐渐笼罩上来,我也不急了,先坐下把搜刮来的东西清点了一下。之前拿到的那把铁锹上已布满铁锈一样的东西。说它像铁锈,是因为那东西虽像质土层一般厚重且凹凸不平,但没有铁锈的腥味,打磨起来也颇为费力,不知道被扔在那多少年了。我卯足了劲在石头上磨了好半天,也只弄好了一个角,拿在近处看,发现里面的刃口呈现出玉石一样的光泽,显然里面不是金属。之前已说过这里的大汉冶炼之术发展得很好,因人口稀少地大物博,矿产资源十分丰富,造出来的东西可谓千奇百怪且十分称手。我不认识里面是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玉。谁也不会拿把玉铲来挖洞吧。
只是这铲子上面堆得那层东西实在难弄,我只得先放下它摆弄其他物件。
腰带上别着一个皮套子,里面插着把匕首,手掌长短,刀柄用旧布条缠了,显得十分破败,但是刚一出鞘,就听空中“噌”地一声,余音绕梁。那刀即使只是就着云雾中反射的微弱光线,也能闪出寒光。
我高兴地咂嘴,就知道能跑到这里来的人非等闲之辈,所带东西必定不凡。那刀身漆黑,刀口亦然,不似寻常的金属。我端详了好久,觉得应该是古时的墨金刀。这刀原是西汉时匈奴人所制,匈奴凭着这把刀不知让汉朝吃了多少暗亏。后来汉武帝派遣张骞出塞,带回来一把墨金刀,武帝欣喜若狂,把它收为御用佩刀。
这刀的制法怕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就失传了,我也只能在野书中稍稍窥探一二,没想到今日在另一个时空里竟能一睹它的真容。
那腰带上方还缠着一条细铁索,一边坠着一个皮圈,内里已被磨得漆黑,该是一个把手,另一边是一只铁爪。那铁爪有五指,比我们寻常用的还多两指,应当是为了抓物更加牢固吧。铁爪每指都有多个关节,每个指节不过一寸长,如此细密的关节,能方便人取微小之物。指节前端削尖,十分锋利,看那架势,恐怕即使遇到了大理岩,这爪子也能轻松扣入了。
只是我取下铁爪的时候它是闭合状态,我试过甩绳,也在绳身上找过机关,都没法将它打开。若是打不开,得了个宝物岂不如同废物一般?
我不甘心,又拿起爪身细细研究,也不知碰到了哪里,那爪子猛地张开了,差点削去我半个手指!我咂着手指上的血,小心翼翼将那打开的爪子拿起,这才发现爪子中包着一个锁扣,锁扣由细丝连接,一路连到把手处。一拉细丝,爪子就张开,一甩铁索,爪子就紧紧扣住。这机关做得精巧,我又深处浓雾之中,很难发觉。不过这东西我试了好几次,均不能收放自如,且那铁索沉重,甩了几次胳膊就酸了。果然好马配好鞍,这宝贝在我手上怕只能成为一个攀岩的普通物件了。
我不由叹了口气。在这飞虎爪上花的时间最多,收益却最小,实在是得不偿失。再翻下来,有一本黄皮小书。那书也奇特,质地不像是纸,倒像是布,但如纸般硬,不易折损。上面写的字我只认识些简单的,根本连不成句子。只是书的后面几页有几张图,似是手画,十分粗糙。
第一张图上是一个爬虫,只简单标出了触角和腿,样子像甲壳虫,旁边有个随手画下的感叹号。那虫子画的虽小,但占了整整一页,该是个重要东西。第二张图是很多奇怪的连线,线旁还分布着几个奇形怪状的小圆圈。直到看到有一地标注着星形记号,我才能初步判断这是一个简略的地图。只是这地图画得忒简朴,一看就是画图人为加深自己记忆才做的。若我没有跟画图人一样的记忆,怕是辩不出来方向的。
挂在胸前的皮带子里装着几个瓷瓶子。或许是因为被装起来了,它们被保护得很好。这种瓶子封口也是用同样材质的瓷做的,并不像现代的旋钮状的盖子,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保证盖子不掉的。里面应该装了药材,是救命的还是害人的不得而知,处于保险起见,我没有打开它们。
在另一个袋子里,我竟翻出来一个打火石。这个打火石跟那女子之前拿出来的跟火柴似的东西不同,是两块石头一面削尖,另一面用细绳钻到石头里面,意在连接两个石头以防丢失。那石头一黑一红,两相摩擦会有火花。袋子里还有棉絮细草一样的引燃物品,虽不多,但这种引燃物随处可找,用完也无妨。
火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啊!有了火源,肯定会大大方便我的行程的。
除了这些再无其他。那具尸体原本就是寻宝走入山穷水尽之时才死亡的,身上留下来的自然都是重中之重,我悉数将它们裹在身上,又从旁边的尸体上揪下来一只臂膀当作火把。尸油易燃,我若想找照明的东西,这尸体是绝佳物件了。
那骨头果然耐烧,我怕火势大起来撂了我的手,特意将尸体上的干皮刮了刮,多数堆在臂膀头部,用破布裹了燃起来,火势倒大,只是那火光绿莹莹的有点吓人。
火把一点起来,周围的雾便散了许多,照的整个洞穴也惨绿惨绿的。我作死回头看了一眼那尸体,更是瘆人得慌,忙躬身往洞里钻。
谁知钻到只剩个脚在外面的时候,脚踝上突然被一只手攥住了。我心下一凉,想转身查看,哪知这山洞实在狭小,只能直进直出,半点转身的机会都没有。我想退回去,那手却死死抵着我的脚,有如千斤之力,让人半分都动弹不得。奇怪的是我若往前爬,那脚上的手依然抓着,身后却感觉不到重量,仿佛脚上并没有缀着什么东西。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洞穴狭窄,能把呼气的声音放得无限大,一瞬间耳边似乎都是呼气声了。
撞邪了!
我现在连个扭头的余地都没有,只听到身后咯咯的声音,如刀锯木头般嘶哑。这声音若是人发出来的真是见鬼了,我估摸着脚上的东西就是被我卸了胳膊的尸体了。只是我毁你尸身不假,你抓我不就是想要回胳膊吗?那你不让我退回去又是怎么个理?
我这会挣扎了半天,脚上的力道不减,反而随着时间流逝,那手上不知涂了什么东西,渐渐腐蚀透我的衣物,贴在我的腿上。
瞬间我便觉得有千百支细针在扎我的腿,疼痛难忍。这丫使阴的!我一咬牙,不再多想,闷着头往前爬,洞里太狭小不好施展,等我爬出去,管你是哪路神仙,都要将你大卸八块以卸其愤!
洞里原本有风,我便想着洞道不长,谁知爬了快一个小时,风才渐渐大了起来,这是我感觉腿上的肉已经快被蚀没了,这会恐怕已经白骨外露了吧。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我整个身子都僵透了,待真正爬出洞口后,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计较脚上的尸体,一个仰身就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说来也奇怪,那脚上的东西在刚出洞门时便没有了,我挣扎着起来,看到脚下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灰尘,手上的火把也瞬间成灰。原来这家伙不是来找我理论,而是想借我之力超度自己啊,怪不得不让我回去。
只是再看自己的脚上,已出现四条伤痕,条条可见其间白骨,跟被人攥过的痕迹相符合。这鬼也忒不讲道义,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咋下手这么狠呢?
眼下我所处的是一个高顶石洞,到处遍布着已经干涸的钟乳石,看来此处水道已改道许久了。石洞足有一个足球场大,石壁上布满裂缝,有些裂缝稍大,足可容两人并肩而过,光线就是顺着那些裂缝照进来的。这里的地貌真是奇特,这个石洞仿佛西方古代帝王的大厅。也不知凿出这个洞的人是怎么发现这一处地方直通外面的,竟不偏不倚地把洞开到了这里,还准确地开到了洞底。
若是不小心开到洞壁高处,那我一爬出来岂不就得摔死?
正庆幸着,我又觉得不对劲,这洞一看就是人为开凿的,而且肯定有人从里面爬过。之前抓住我脚踝的鬼怎么不抓着那人逃出生天?这洞一看就知道年代已久,若是抓着之前的人出来,岂不是要早升天几十年?
又或者……这洞的起点压根就不是我之前看到的小洞窟,而是这个高顶石洞?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对。这石洞周围都是裂缝,而且都能渗进阳光,说明出了裂缝便得自由,他何苦挖了一个单爬就要爬一小时的小洞?
一般情况下,即使发现山体后面有东西,这么长的路,不应该是想办法绕过去吗?何苦挖洞。除非……除非有什么东西挡了他的后路,让他不得不顺着岩壁钻过去。
我脑中突然闪现出之前那个寻宝人诡异的笑脸,他是如何死在那的?那个石窟里怎么没有安详打坐的尸体?这个逃生之门……会不会就是他挖的?
我从怀中掏出那半截心头骨,那骨头依然沾着皮肉,黑漆漆的,没有一丝改变。若是我刚刚的猜想没错,这个石洞,怕也不是什么安稳之地啊。
环顾四周,安静地出奇,没有一点凶险之像,到底是什么把那个寻宝人逼得只能挖洞逃生呢?会不会是那本小书上画的虫子?
我忙翻出那本小书,书上画的虫子线条简单,只能看出触角短,只有四足,背上应该是硬壳,跟它想象的虫子有不少,我实在猜不透,只得作罢。
现下压根没有出去探过路,一切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我稳了稳心神,觉得还是先去裂缝处看看的好。
谁知我刚一走动,洞中突然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我忙停下来细细辨别。那簌簌的响声时断时序,听着格外虚渺。我分辨了半天,总觉得那声音像是从墙壁中传出来的。
墙里有东西?
我不确定,只先缓步走到墙壁跟前,谨慎地把耳朵贴了上去。
这一听,我瞬间觉得整个脑子都要炸开了。
只听墙壁里有一个细细的声音,正不断地喊着“救我……救我”!
墙里……竟然有……活人?!
我惊得倒退了好几步,墙里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又重新响起来,我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喊话:“里面是不是有人?”
声音先是停了停,随即又响起,似乎更急切了些。
我咬咬牙,管它是人是鬼,先挖出来再说。
看我身上的装备,一个铲子已锈得不成样子,匕首倒是锋利,就怕速度慢了,我抓着匕首就向墙壁砍去。
看下去的第一下,因没注意力度,匕首竟齐根没入石壁之内。没想到这刀竟如此锋利!看来那铲子也非等闲之物了。
我忙把锈得不行的铲子也拿了出来,两手并进一起挖洞,挥汗如雨间我余光正憋见隔壁助我逃生的洞穴,难道,那个洞也是这么挖出来的?
那个洞俨然是一副没有挖到人的样子,否则也不会打那么深。若是我也一直没挖到人,是不是就像那个人一样,被引诱地直接挖到那边的悬崖上去?
如此一想,我背上立刻寒毛立起,或许里面压根不是人,只是一个诱饵?
我手一顿,匕首正好插进石缝中,墙壁里呻吟的声音突然大了几分,我骇得拔出匕首倒退了几步,才发现刀尖上竟带了几分血迹。
糟糕,把人给戳伤了。
看到血,我也顾不得其他了,赶快加紧挖洞,我与那人中间现只怕只隔着薄薄一层岩壁了,而且越靠近那人,岩壁就越软,想来就是那些软石膏包裹着他,否则早毙命了。
慢慢的我根据软石膏的质感刨出了那人的手部。只是他的手放得忒怪,并不像惊慌失措之人,而是平和地叠放在一起。那模样……倒像是之前石窟中那些尸体的手势……
在我感觉到寒气间,石壁仿佛会动般,又把我刚刨出的地方吸了回去。里面的人也有一会没有动静了。我顾不得其他,忙加快了速度。
等完全把那人刨出来时,我已挖了有四五米深了。看着那黑黝黝的小洞我不禁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