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董雅,也不可能成为董雅。
她不过是一个被领养的孩子,被带到这个家里面来,成为了这个家里面的小姐。
但实际上的自己,不过是一个连亲生爸妈都不要自己的人,有着一个又奇葩又老土的名字。
她叫袁圆圆,不叫董雅。
女人那略为扭曲的面庞靠过来的时候,她才忽的想起,前些时间,那些保姆的谈话。
是的,佣人看待她的目光从来都是带着不屑和鄙夷,当初她以为她们是觉得她不配成为董家人而这样看待她,每一次都在她用餐时笨拙地执着刀叉时在旁边指指点点。那个时候,她袁圆圆向来都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从不会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只是现在想来,才发现有些不一样。
“你看看那孩子,看看,怎么拿刀叉的。”
“就是,夫人怎么会选这种人当孩子呢,准是小姐的事情受刺激了。”
“对啊,现在还居然让她用小姐的名字。让我喊她还真是喊不出口。”
“她跟小姐差远啦……”
突然间,感觉她们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在拿她和谁比较。
在董家里面待着的时候,袁圆圆不过是四岁有多,却早已经深深理解“比较”这个词。孤儿院里面,有哪一次家长来的时候,不会有比较?谁会更好?谁更乖?哪个是最坏的孩子?老师们说的最多的大概也就是“你看看那谁谁谁做的多好,你怎么就不学学呢?要是学不好就没有家要你了。”
要是学不好就没人要了。
所以必须装是不是。圆圆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好笑的世界。
大人总是自相矛盾的存在,一边跟孩子念叨要做一个诚实的人,一边又告诉你一定要装得乖乖的才会有人愿意要你们。
说什么要将最好的一面表现给别人,然后虚伪地将自己的本面当作丑陋的疮疤一样遮掩起来,好像真的见不得人一样。然后自己的本心,就这么委屈着压藏着,于是最后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这就是人为什么会变,还要变得那么可怕。
天天吵着闹着说伪装好累好累啊,那你为什么要装呢?你这不是自己委屈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么?
也许是真的又触碰到了心里的那道伤口,扎着马尾的少女越说越激动。顾七里只是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寻思着到底是要一个怎样的世界,才足以让一个比自己不过大那么几个月的人,有着比自己大了十几年的心智。
每个人,也许都有那么一道特别深特别痛的伤痕。可能是****过多了,忘了当初那苦涩血腥的味道;可能是结了痂,藏在心底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可能是痛的多,麻木了,再也不介意什么,说出来就如同讲了隔壁家八卦的事情一样,像是回答别人“我吃饭了”一样的感觉。
原本一晃一晃的双腿停了下来,隔壁的女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对着地面的某一处看得入了神。
顾七里站在大厅的最后,看着前面做得端端正正的小孩,讲台上为给洗脑而开始了激情澎湃而又唾沫横飞的讲话的老师。
是呢,这个世界,总是这么的虚伪,这么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