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厅里一片寂静。
绿萼看着韩长安,忍了足足十秒钟,终于吓得哭了出来。
玉昭吼了她一声,“不许哭。”
绿萼忍着双手的疼,呜咽着,眼泪直掉。
韩长安转身坐在椅子上,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你跟红蔷是什么关系?”
她这么一问,贾雯和玉昭都突然觉得,这个绿萼,长得有点像红蔷。
玉昭见她不说话,突地拿起桌上的水果刀,蹲在她的面前,水果刀在她的脸上晃来晃去,“主子,眼珠子煮熟了的味道,可比手指好吃多了,要不咱们喂她吃眼珠子吧。”
“我说我说……”绿萼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被打断了双手,已经够疼了,再听她这么一说,很快就招架不住了,“红蔷是奴婢的远方表姐。”
韩长安看着她,打从第一眼看到她,她就猜到她和红蔷的关系。
玉昭和贾雯恍然大悟。
“所以,你是来替你的表姐报仇的?”
“奴婢从小与表姐在这府中做事,是表姐一直带着我,可表姐却被生生打死,我是她唯一的亲人,我放不下。”说着,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真想踹死你。”玉昭抬起脚来。
韩长安向玉昭挥了下手,示意她别动手,她开口道:“你想为你那表姐报仇,我可以理解。”
绿萼抬着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但是你可知道,你的表姐是怎么死的?”
绿萼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光,“太王妃说,表姐不过是晚上看错了人,犯了一点错,你就让下人打死了她。”
“你信?”韩长安一脸威严。
“奴婢……”她的目光躲躲闪闪,“奴婢现在也不确定了……”
“我告诉你,红蔷是怎么死的。”
“她和严庶妃,太王妃一起来陷害我,结果事情败露,她们就把责任推到你表姐的身上,在责罚她的时候,怕她把事情说出来,就杀了她灭口。”
绿萼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半晌才茫然地说道:“真的吗?”
贾雯开口道:“没错,这就是红蔷死的真相,你若真想报仇,就应该去找太王妃和严苓。”
绿萼哭了起来,“求韩庶妃为奴婢做主……”
韩长安:“太王妃一直容不下我,这个王府,终究会是有她没我,有她没我,你想要为你的表姐报仇,我可以帮你。”
“多谢韩庶妃,多谢韩庶妃……”她拼命地磕头。
韩长安上前来,“我帮你报仇,也不是白帮的。”
绿萼看着她,“您要我做什么?”
“上次人参的事,我为了表示对太王太妃的孝顺,特意用了宫里的贡品人参,侥幸逃过一劫,你就跟太王妃说,我已经惩罚过你了,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以后她要你做什么,你就提前告诉我。”
绿萼想了想,忙跪拜着,“是是,奴婢都听您的,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韩长安这才点点头,示意玉昭,“把她的手接回去。”
玉昭拉着她的手弄了弄,她的手就接回去了,她威胁,“把眼泪擦干,乖乖地回去,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否则,我再把你的手打断。”
绿萼痛得差点背过气去,连连点头,向韩长安行了礼,才默默退出了房间。
等她离开了,贾雯担心地问道:“主子,录萼真的会帮咱们对付太王妃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玉昭瞪大眼睛,“那主子为何还留着她?”
“咱们解决了一个红蔷,就来了一个绿萼,要是把绿萼解决了,她们还会派其他的人来,与其等她们再派新人来,还不如放一个我们熟悉的人留在身边,你们以后好好看着她。”
绿萼是一个意图很明显,又会两边倒的墙头草,更容易被利用些。
贾雯松了一口气,“奴婢原本还怕主子吃亏,现在也不用担心了。”
“有些人,咱们越是退让,她们就越是恨不得让咱们死。”
贾雯看着她,随即点了点头。
曾经的韩国公主,被太王妃送进佛门净地,如今回来了,她都没说什么,太王妃等人却三番几次动手,要弄死她。
是夜。
绿萼偷偷进了太王妃的荣春苑,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太王妃。
太王妃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茶几上的茶杯撞得叮当作响,“这个小贱人,她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说,这个王府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太王妃,”绿萼擦着眼泪,“韩庶妃竟然对我用私刑,她身边的玉昭,武功可好了,要不是奴婢说是为了表姐报仇,才陷害她的,她就要弄死奴婢呢。”
“你表姐……”红蔷其实是她害死的,这件事,只要认真一查,就可以查出来,不过一个贱婢,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但现在绿萼一提起,她的神色就阴沉下来。
“奴婢知道,表姐的死怨不得别人,是她自己没把事情做好……”
太王妃听她这么一说,神色缓和了些。
韩长安以为自己暗地里下令打死了红蔷,绿萼就会背叛自己,她想得太天真了。
她们两人是有点血缘关系不错,但两人并没有什么感情,绿萼求的,是出人头地,在这府中,只有她能够给她。
“奴婢从小就是您收留在府中的,自然不会听韩庶妃,”她装出一副忠心耿耿,她擦着眼泪,“奴婢现在该怎么办,还请太王妃吩咐。”
“那韩长安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今天都写出治灾四策了呢。”
原本,太王妃正要安抚绿萼,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一惊,忙向一旁的刘妈,“去拿两定银子来。”
她又将自己新打造的首饰赏给她。
重赏了绿萼之后,又一阵安抚,她才让绿萼回绣春苑。
第二天下午,云川大地震的消息传入京城。
天空惊雷阵阵,下起了暴雨。
韩长安将写好的救灾四策写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不满意,就撕了,扔在地上。
贾雯将一地的废纸扫了扔出去。
韩长安斜躺在软榻上,手里翻着书卷,窗外的雨声很大,听得她心神不宁。
门突然开了,贾雯进门来,神色惊慌,“主子,皇宫里的人来了,要接您进宫。”
她皱起眉头,下榻上前,才看到门外的雨中站着几个人,他们穿着黑色的蓑衣,几乎融入雨中。
“宫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贾雯还来不及开口,一个黑衣人就走了进来,他手里握着一柄重剑,黑衣如夜。
“韩姑娘,王爷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请随我进宫。”
这个人约莫二十来岁,神色肃静刚毅,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死士。
“你是?”
“在下是皇上身边的锦衣卫,曹林。”
韩长安带着玉昭,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冒雨入宫。
刚到养心殿外,宝公公就撑着伞到大殿外来接她。
韩长安见他神色哀伤,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他往殿内去。
养心殿的大门打开,天已经快黑了,辉煌的灯光照出来,染了一抹浓重。
她进门去,身后的门“砰”地关上。
宝公公向她说道:“陛下在御书房。”
他带着宫女和太监们守在外殿。
韩长安推开大门,只见燕衍站在御案前,背对着她。
他穿着朝服,头戴冕旒,将他魁梧的身姿衬托得更加高大,但她却有种泰山压顶的压迫。
她轻步上前去,轻轻施了一礼,“陛下!”
燕衍倏地转过身来,抱住了她
她只觉他的身躯像巍峨高山一般,突然就倾覆在她的身上,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他正抱着自己。
她张了张口,陛下,这于礼不合。
但感觉到他对自己的那种强烈的渴望,她抿上了嘴唇,轻轻伸出手,扶在他颤抖的背心上,“陛下!”
燕衍慢慢地吸了一口气,从窒息中喘了过来。
“长安,再让朕抱会儿。”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乞求,仿佛重创的孩童,将她抱在怀中,才能够寻得一丝抚慰。
韩长安倒吸了一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这位如猛虎般的帝王,像是被击垮了一般。
感觉到他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才开口道:“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燕衍松开她,直起身来,“又地震了。”
韩长安的心悬了起来。
皇上已经转过身去,“朕收到飞鸽传书,昨天夜里发生的大地震,整个云川城,都没了。”
韩长安只觉浑身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有些晕眩。
原来,前阵子的地震,只是征兆,真正的大地震,昨夜才发生。
她的眼中一片泪意。
“天要亡朕啊,”燕衍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声音带着哭音和撕裂,“自朕登基以来,天灾人祸,连绵不断,朕身居高位,却无所作为,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大燕巍巍大国日渐羸弱,民不聊生……”
他的身躯颤得厉害,声音低沉,像似在哭……
“陛下,”韩长安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他的背,指尖在半空里颤了几下,终究还是放了下来,她哽咽了下,“陛下,地震是不可预测的天灾……”即使在千年后科技时代,仍是不可预测的,“时局天定,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生存的时代,但是现在数亿万计的人还在灾区等着您去拯救……”
“朕拿什么去拯救他们?”
韩长安走到他面前,“拿你的权力,拿你的财富,拿你的亿万子民,拿你所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