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扫视了下四周,拿起一旁的折子,扇灭了一盏灯。
宝公公见灯灭了一盏,里面也没传出声音,就轻轻走了进去,一看到皇上的头枕在她的腿上,不由目瞪口呆。
最后没办法,韩长安只得那样坐着,靠在床头。
宝公公又灭了灯,在外面守着。
很快,韩长安也来了睡意,昨夜为了燕承,她一夜没睡,现在也不管腿上的人是不是皇上了,她靠在床头,很快就睡着了。
两人都在熟睡的时候,大燕的西南地区的云川城内,大地一声咆哮,天崩地裂,山河崩塌,澜沧河水逆流,繁华的川城瞬间变成废墟,哀嚎的声音从废墟传出,此起彼伏,惨绝人寰。
大燕历九百九十一年六月六日,云川地震,是大燕历史上有记载以来,地震最为严重的事。
睡梦中,燕衍感觉到一阵震动,惊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靠在韩长安的腿上,她的一只手落在自己的脸上,悬起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她还在,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和安逸的气息充满了养心殿,他的身体渐渐有了精神。
他轻轻拉开她的手,起身,见她斜靠边床头,睡得很沉,乌沉若羽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安静的睡颜让人感到一丝平静,面容里的疲惫,令人忍不住生出一丝心疼。
他下了床,轻轻将她抱了放平在龙床上,给她盖了被子,又灭了床头最后一盏灯,才走出雕花屏风。
宝公公一见皇上出来了,忙迎上去。
皇上随即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带着左右,退出寝宫,将门轻轻关上。
“陛下……”
“小声些。”
宝公公抿了抿唇。
“长安正在睡觉,你带人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人进去打扰,让她睡到自然醒。”
宝公公意外地瞪大眼睛,皇上怎么也变得这么温柔了。
长安?
已经叫得这么亲昵了?
之前是韩庶妃,后来是韩姑娘,现在都是长安了!
“陛下,那您呢?”
“朕刚刚睡醒,精神得很,去御书房。”
陛下睡了都不到两个时辰呢。
宝公公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里闪着泪花,他已经很久没见陛下这么精神了。
燕衍到了御书房,很快便写下了向天下广征救灾之策的圣旨,天还没亮了,就把圣旨发出去了。
韩长安张开眼睛,满眼明黄,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自己是和皇上在一起的,猛地张开眼睛,满眼黄灿灿的。
龙床!
自己竟然睡在龙床上!
她一翻身,“砰”的一声,从龙床上摔了下来。
她冷“嘶”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偌大的寝殿内,竟然没有半个人。
她流转了下眸子,整理好衣裙,拉开寝宫的大门,宝公公便迎上来,“长安姑娘,醒了。”
这亲昵的称呼。
这恭迎的架势。
这和顺的笑脸。
恍惚间,她想起了自己以前在韩国皇宫的日子。
不过很快就觉得不对劲,这等待遇,可是宫中宠妃的,她可不是这后宫的女人。
她“呵呵”笑了两声,“宝公公客气了,我虽然替皇上治病,但皇上是君,我等是臣,也是应该的,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宝公公被她说得一愣,马上又明白过来。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她逃似的往前方去,走了几步,看着四方大门,出宫是走哪道门呢?
她转过身来,尴尬地笑笑,“请安公公带我出去。”
马车出了皇宫,韩长安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玉昭一手抱着食盒,一手抱着圆鼓鼓的肚子,不由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嘿嘿,就是宫里的东西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吃多了。”
宫铃知道韩长安对陛下有功,就认真招待玉昭,御膳房里的吃食,都是这天下最好吃的,玉昭自然是吃得停不下来。
眼见要出宫了,就吃不到这些好吃的了,玉昭就向宫铃讨了些,用食盒带出来。
韩长安戳了下她的老门,“小心撑死你。”
“撑不死的,我要把在佛门五年没吃的都补回来。”说着,马车晃了下,“哎哟,慢点,我肚子疼。”
车夫是皇宫里的人,知道这车里的人,都是能给皇上治病的,很是用心,车赶得四平八稳的。
听了玉昭的话,韩长安眼底闪过一抹伤感。
当初孙仪把自己送到佛门,是想着自己出身皇室,在那种地方,活不了多久。
感业寺上上下下都知道她的用意,对自己和玉昭百般虐待,想要整死她们,寺里本来就只吃素,给自己和玉昭的食物,比她们拿去喂狗的都差。
自己还好,但玉昭是习武之人,又正在长身体,那五年里,从来都没吃饱过。
马车到了王府,她回到自己的院中,就让贾雯给她熬了消食的汤药。
玉昭将从宫里带出来的吃食分给大家,府中的大多丫环也都是童心未泯的少女,吃得很开心,便开始聊了起来。
“哇,玉昭姐姐,这鲍鱼颜色鲜亮饱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这松子百合酥,跟百合花似的,宫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咱们庶妃能为皇上治病,以后要是得了天家皇恩,咱们也跟着享福了。”
“是啊,以后咱们庶妃也不用在这府中吃苦了。”
“皇上对咱们韩庶妃真好。”
“……”
玉昭抱着蜜汁鸡腿,总觉得小丫环们的话有点不对劲。
贾雯正从外院走进来,听到丫环们的话,脸色瞬间变了,上前来,厉声道:“都呆在这里做什么,活都做完了?”
“贾雯姐姐……”几个小丫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却没有悔过之心,还抱着东西吃。
贾雯见她们无法无天的样子,想是平时见韩长安性子温和,就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
她更严厉了些,“还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挨板子?”
小丫头们见贾雯严厉的样子,纷纷拿了东西,行了礼,出了院子。
贾雯这才端着热茶进了院厅,只见韩长安正要案桌上写着册子,刚刚丫环们在院子里说的那些话,她应该是完全听到了。
她将热茶放在一旁,“主子,你又在写什么?”
“地震区的治灾策略。”
皇上下旨,天下有能之士,无论身份地位,皆可向朝廷提出治灾策略,策略一旦被采纳,将会重奖,加官进爵。
贾雯不由张大了眼睛,“主子连这都会?”
“我小的时候,没有兄长,父皇将我当男儿养,让我拜师学艺,我想到一些方法,先写出来看看。”
贾雯一脸艳羡,“主子真有能,不过,”她的声声低了些,“刚刚丫环们说了那样的话,主子不责罚她们?”
“清者自清。”
“主子,谣言猛于虎,吃人不吐骨头,要是让那有心人听去了,只怕又要生事了。”
她在这王府呆了近十年,从韩长安进府的那一天去,就有人想让她不好过。
韩长安放下笔,抬起头,见贾雯正一眼担心地看着自己。
除了玉昭,贾雯是最忠心的了。
她又一直在王府做事,心思比玉昭玲珑,是难得的人才。
“放心吧,我自有主张。”
听她这么说,贾雯才放心下来。
“你去把绿萼叫来。”
贾雯正想说昨日绿萼陷害她换药一事,立刻精神起来,“奴婢这就去带人。”
她刚走,玉昭进门来,在矮案前坐下,“主子。”
韩长安看了她一眼, “过来。”
玉昭“哦”了一声,坐到她的身边去,看着薄册上的字,不由瞪圆了眼睛,“治灾四策?主子,这样真的可以救治灾区吗?”
“这是肯定有帮助的,不过光这些,还不够。”
“那个建立对口支援机制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
她刚刚开口,门“吱呀”一声开了,贾雯领着绿萼进门来,将门关上。
绿萼看了韩长安一眼,她正伏在案桌上书写,她刚刚和玉昭的对话,她全听到了,什么治灾四策。
她眼中闪过一道机警,提了裙摆上前去,跪在她面前,整个人匍匐在地上,万分诚恳,“主子,奴婢错了,请您责罚奴婢。”
韩长安站起来,“你还是按王府的规矩,称我韩庶妃吧。”
绿萼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中闪着凌厉,不怒自有三分威严,身子不由颤抖了下,“韩庶妃……”
“说吧,你错在哪里。”
“奴婢不应该因为没钱,就买了党参片……”说着,又伏到地上去。
韩长安足足看了她五秒钟,眸光发寒,“玉昭,先打断她左手。”
绿萼猛地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咔嚓”一声,伏在地上的左手已经断了,她惨“啊”了一声。
“再叫,我拔了你的舌头。”玉昭狠狠地说道,她早就想动手收拾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了。
绿萼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了,一看到韩长安眼中的寒光,便不敢叫出来。
“现在,你记起来了吧,说。”
“真的是钱不够……”
“玉昭,打断她的右手。”
只听她“啊”地一声惨叫,右手也断了。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奴婢……奴婢说,奴婢把钱私藏了。”
韩长安蹲下身来,抬起她的下巴,“你还是觉得我的手段不够残忍是吧?”她甩开她的脸,“玉昭,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切下来,喂她吃下去。”
“是太王妃让奴婢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