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着,听到太王太妃唤了一声,“长安,来了。”
她轻步上前去,向她行了一礼,“祖母。”
太王太妃斜躺在软榻上,她换了一身宝蓝绣金夏长褂,整个人精神了很多。
孙仪穿着一身玫红锦衫,贵气逼人,风仪威严,正在给老夫人揉着腿,看到她,神色也格外的和悦。
她微微转身,向她施了一礼,“母亲。”
又转身向右首位的孙锦曦行礼,“王妃姐姐。”
她穿着一身肉色衣裙,衣上珠翠层叠,华贵温婉,艳冠四方。
她见韩长安只穿着一身碧青色衣裙,外面罩了身藕粉色青纱,相比之下,素雅了些,却衬得她仙气十足。眼里不由闪过一抹愠色,柔声道:“妹妹不必多礼。”
她这才转过身来,走向燕西,在他茶几前行了一礼,“王爷。”
燕西抬起头来,宝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辉,眸光里带着一丝探究,半晌才“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喝茶。
她这才转过身去,遥遥地向下位的李怀柔微微欠身。
李怀柔穿着一身淡紫翠裙,外面罩着白衫,文雅低调,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她听到一声冷“嗯”,抬头看去,只见严苓穿着一身红裙,满头珠宝,她脸上的脂粉堆得厚,仔细一看,才能看出伤疤。
她脸上的伤,恢复得也太好了。
严苓的目光刀子一般盯着她,恨不得在她的脸上戳出几个洞来。
那天是韩长安将她绊了跌下池塘毁容的,毁容之仇不共戴天。
韩长安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她没有像疯狗一样向自己扑上来,看来是学乖了。
“长安做的是什么,闻着好香。”
太王妃一开口,贾雯端着盘子上前去,盘子放着一个玉盅,香气四溢。
“是啊,好香啊。”孙锦曦上前去,站在软榻旁,美目艳羡地看着盘子里的玉盅。
韩长安回到太王太妃面前,“是百药粥,祖母现在身体好多了,可以大补了,这百药里面,有一味人参,大补元气的。”
她将盖子揭开,浓浓的香味传出,太王太妃最近一直吃得清淡,不由来了食欲,“快端上来,让我偿偿。”
贾雯跪上前去,玉昭和绿萼跪在她的左右,递上瓷碗和玉勺。
福嬷嬷乘了粥,递给她,“老夫人,来。”
老夫人看着色泽诱人的粥食,舀了一勺,正要送入口中,孙锦曦突然开口道:“祖母,请等一下。”她伸手去拿老夫人手中的碗。
“怎么了?”
孙锦曦已经端过她的碗,舀起一片参片,仔细瞧着,然后开口道:“曦儿看着这参片,像是党参。”
众人一怔,院厅里的气氛瞬间肃穆起来。
燕西抬起眸子,看上前去,凌厉的目光,像是捕猎前的探查。
韩长安抬起头来,迎着她居高临下的面容,脸色愉到好处的一白,眼神闪躲,声音微颤。
“姐姐会不会是看错了,这是人参。”
人参两个字,她发音极小。
孙锦曦看着她被人揭穿,极力保持镇定的样子,自信心爆满。
“曦姐姐吃过的人参,比你见过的还多,”严苓拖着红裙走上前来,阴阳怪气的语气极具讽刺,站在韩长安的面前,“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孙仪开口,“虽然这参片熬成了这样,但这味道,这纹理,的确是党参。”
韩长安心里冷笑。
你们这些人都是神仙,参片都熬成这样了,都能一眼看出是党参还是人参,不去当大夫,简单是浪费了。
燕西走上前来,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孙锦曦温婉地说道:“王爷,长安给祖母做的药粥,用党参冒充人参……”她一脸为难的样子,好像做这件事的,是她自己。
孙仪看着粥,脸阴沉了下来,“这党生和人参虽然都是药,但母亲现在需要大补元气,党参补的是中气,用再多的党参,也不是人参。”她的语气重了些,“母亲现在身体燥邪,用了这么多党参,她老人家身体哪里承受得了?”
面对她掷地有声的质问,韩长安惊慌地看着她,六神无主。
孙仪白了眼燕西,“看你自己娶的好庶妃。”
燕西也无法置身事外,他看着韩长安,“韩长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长安看着他冷凌的目光,心头再凉,忙跪了下去,“王爷,妾身冤枉。”
严苓又开口道:“王爷,这也不能怪长安姐姐,她刚从佛门回来,身上本来就没什么银子,不仅置办了首饰衣服,又在自己的院里开了小厨房,按王府给每房的支出,她自然是没钱买这些贵重药材的。”
她的目光落在韩长安漂亮的脸蛋上,“只是长安姐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讨好祖母,不顾祖母的身子,买廉价的党参来冒充人参。”
韩长安垂着眸子,难怪前几天,府中竟然派人通知她,可以在自己的院中开小厨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玉昭急道:“我家主子没有……”
贾雯也向太王太妃求情,“老夫人,韩庶妃对您,是真心实意的孝顺。”
老夫人看着粥碗,有些为难。
“孝心?”孙锦曦用力将瓷碗摔在地上,“哐当”一声,摔得粉碎,粥洒了一地,“这党参现在对祖母的身体来说,是剧毒。”
院厅里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呼吸可闻。
“怎么了,这是?”
二夫人高着声音走进来,幼青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声音打破了院厅里的沉寂。
“王妃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个个怒气冲天的。”
李怀柔低声解释道:“说是长安姐姐给祖母用的百药膳粥,用党参冒充人参。”
“这样啊,”二夫人提了下裙角上前来,“犯不着这么置气,把事情查清楚就好了。”她看着韩长安,“长安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长安抬起头来,眼中泪光盈盈,“我没有……”声音带着点哭音,楚楚可怜。
燕西在一旁看着,突地心头发软。
众人一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很快明白过来,她这是故作可怜。
孙锦曦忍不住开口道:“说得好像大家冤枉了你似的,那我问你,这药是哪里买的?谁买的?”
“哐当”一声,绿萼手中的盘子掉在地上,餐具砸在地上哐当作响。
她忙在地上磕头,“不关我家主子的事,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自己买的党参……是因为主子真的没钱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主子”二字,像针一样扎在众人的心上。
这王府,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靖王燕西。
韩长安什么时候,也称起主子来了?
一旁的英兰看着她腰间的吊牌,“绿萼,你一个二等丫环,没有资格在主子们面前插话,还不退下。”
“奴婢……”绿萼哭得好不伤心,“主子一早,就把奴婢提拔成一等丫环了。”
大厅又是一静。
众人看着韩长安,眼波涌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太王太妃压抑着心中的不快,“长安,可有此事?”
“这是真的,”二夫人开口,“当时我在场。”
绿萼头都磕破了,“真的不关我家主子的事,她只是没钱了,她对老夫人是很孝顺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连太王太妃都不高兴了。
“绿萼,你住口。”玉昭恨恨地看着绿萼,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好了,”二夫人制止了绿萼的哭声,“你先下去吧,哭得心烦。”
绿萼被婆子们带下去,众人等着韩长安认罪。
老夫人铁青着脸。
原本她对韩长安的是心疼的,但绿萼一席话,触怒了她。
王府是名门高族,皇子天孙,吃穿用度十分讲究,韩长安为了钱,这么做,不仅是对自己的不敬,更是有失王府颜面。
“这粥,端下去吧。”
她一句话,就等于定了韩长安的罪。
“祖母,”孙锦曦忙安慰太王太妃,“长安妹妹是有些不懂事,但她这么做,也只是想引起您的关注,并无恶意,您千万别重罚她。”
太王太妃火冒三丈,“国有国家,家有家规。”
孙仪:“按咱们王府的家法,这可要打三十大板。”
严苓看着韩长安婀娜的身姿,“三十大板,已经是最轻的了。”
李怀柔急声道:“也可以罚到浣衣院去呆半个月。”
韩长安不像她们有婆家的支持,她最有价值的就是她的身姿和美貌,三十大板,还不把她打残了,忙替她求情。
严苓看向她,眼放冷箭,“柔姐姐,怕是不记得咱们王府的规矩了。”
她只得闭紧嘴巴,不说话。
众人看着地上的韩长安,等着她被打板子。
她抬起头来,眼波凌凌地看着孙锦曦,“曦姐姐一口咬定我用党参代替人参害祖母,如果不是,曦姐姐该如何?”
孙锦曦没想到她此刻还会理直气壮,身子不由得一缩了,气焰弱了些,马上又想到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人证物证都在,她还上得了天?便挺直了腰身,“若我冤枉了你……”
“这三十大板,你受?”
“好,我受!”
孙仪想要阻止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好。”韩长安端过贾雯手中的盘子,站了起来,向太王太妃,“祖母,这真的是人参片,请您请专业的大夫来确认。”
孙仪看着韩长安胸有成竹的样子,心头突叫不好。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报道:“华太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