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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风浪雕成的彩贝

我知道,有许多年轻朋友都比较喜欢读诗,有的还悄悄地写诗哩。不知道你们读过写贝壳的诗没有?那简直迷人极了。我在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诗。那些写大海和贝壳的诗,曾经轻轻地撩拨过我的心弦。有的把贝壳比做闪光的星星,有的把贝壳比做璀璨的珍珠,还有的把贝壳比做会说话的眼睛。总之,贝壳在这些诗人的笔下是那么美丽、那么神奇,充满迷人的幻想和天真的浪漫。不过,在我读过的写贝壳的诗中,尤其喜欢把贝壳比做大海耳朵的诗,说大海留下无数只耳朵般的贝壳,只是为了谛听人间壮美的声音。你看这诗多么浪漫呵。

我生长在临近大海的一个小城,对于浩渺无边的大海,自幼就疯狂地、执著地热爱着。只要有机会去海边,几乎每天黄昏都到海滩,跟朋友们一起捡拾贝壳,常常是把衣袋装得满满的才回家。有的人的天性本来是好动的,可是一来到这洒满贝壳的海滩,你看吧,迈着缓慢的步子低首寻觅,一瞬间忽然变得沉稳了许多。要是有谁偶尔拾得一两颗别致的贝壳,一声惊喜地吆喝,寂静的海滩立刻就沸腾起来,那种高兴劲儿如同奔腾的浪潮。在归来的途中,捡拾到别致贝壳的那个人,就别想再消停地走路了,一会儿这个说拿出来让我看看,一会儿那个说拿出来让我摸摸,这捡拾贝壳的情景有时还会带人到梦中。五光十色的美丽贝壳呵,占据过多少热爱大海的心。

的确,贝壳着实可爱。走在铺满彩色贝壳的沙滩上,就像置身涂满神奇色彩的童话世界,吸引着无数颗单纯求索的心;看着美丽贝壳就像观赏云霞,再烦忧的心也会得到些许消释。我平生没有别的爱好,可以让我动心的事情,就是面对茫茫大海。当然,还有捡拾那美丽的贝壳。别看如今已经进入老年,只要有谁跟我说起大海,说起美丽的贝壳,依然抑止不住激动,心情立刻就会变得清纯,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时代。

可是,贝壳为什么这样美丽,我始终没有真正弄懂。小时候问过大人,有的说是太阳晒的,有的说是下雨淋的,还有的说是沙粒磨的,总之,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想象解释,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说得准确。因此这个大自然美丽的谜,一直留在我好奇的心中,成了对我一生的诱惑。

有一年,在海边碰到一位打渔的老伯,他那布满皱纹的紫铜色脸庞,以及那被海水洗刷得晶亮的眼睛,非常清楚地告诉我,这是个把生命跟大海融汇在一起的人,说不定他会解开关于贝壳的谜。我问他贝壳为什么会这样美丽?他几乎未加任何思索,脱口就说:“那还用问呵,风浪雕的呗。”风浪是怎么雕的,他没有具体地说,我当然也未好意思问。但是从此以后,我相信了这个道理,并且暗暗赞叹风浪的神奇,竟然会雕出如此美丽的贝壳。

当然,今天从科学的观点来看,这渔家老伯的解释不见得对,美丽贝壳的形成自有它的规律。但渔家老伯极富哲理的话,却一直深印在我的记忆里,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越来越觉得非常耐人寻味。我知道,有许多人愿意把生活比喻为大海,意思无非是说,生活是不平静的,随时都会掀起风浪,考验着我们的意志,锻炼着我们的性格,只有勇敢的人才会博浪前行。这是经历过磨难以后形成的认识,里边蕴含着人们的辛酸与烦恼。试想在幼年时不识生活滋味儿,凭着一颗单纯的孩子心,把未来想象得非常美好,从不考虑人生还有艰辛,如同只是看到贝壳的美丽,却不知道美丽是风浪雕成,这个道理不是完完全全的一样吗?

渔家老伯的话,听似随意说出,没有科学道理,然而我相信却是他的人生体验。几十年来,在莫测的海上跟大风大浪搏斗,跟海里鱼虾较量,最后总算有了满意收获。在他的心目中、意识里必然认为,美好事物都是风浪雕成的,因此他才脱口说:“那还用问”。渔家老伯的这番话,做为生活的道理,我们万万不可轻视。

我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把生活想象得非常简单,就像郭小川在诗中说的那样:“仿佛只要报晓的钟声一响,神话般的奇迹就像彩霞似的出现在天边,一切都会是不可思议的美满。”其实,生活哪能如此轻巧畅快,真正的生活如同大海一样,有潮有汐,有风有浪,若想在生活大海里不被淹没,就要学习那勇敢的贝类,在风浪中经得住猛烈的雕琢,这才有可能最后变得美丽光润。这就是经历过生活艰难,再次看见大海和贝壳以后,我对渔家老伯的话的理解。

青年朋友们,相信渔家老伯的话吧!美丽的东西,美好的生活,绝不是从天而降的,都得经过艰辛的奋斗,经过岁月风浪的冲刷雕琢,它才会发出熠熠的光辉。你想生活美好吗?你想成为有作为的人吗?没有,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像贝壳那样去经受雕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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