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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悠悠往事

往事如同清冽冽的河水,常常地缓缓流过心头,这时你纵有天大烦恼,想起那些悠悠往事,都会或多或少得到欣慰。当然,并非所有的往事都美好,留下的记忆也许是很痛苦的,只是由于岁月的淘洗,酸涩的滋味渐渐地冲淡了,今天回想起来方解沉重。但是,我们经历过的往事,又并非都记得那么清晰,有的还需要借物回忆,这其中最好的物什,恐怕当属私人相册。这大概正是照相业发达的原因。

我的私人照片收藏不多,一是过去没有条件拍照,二是有些在政治运动中丢失,留下来的就尤其觉得珍贵。在丢失的一些照片中,最让我感到惋惜的是,那些记录情感历程的,以及私人重大事件的,譬如,我的结婚纪念照片,就是在“****”中遭劫丢失,这件私人大事就没有了记录。那年《艺术家》杂志向我约稿,内容就是讲结婚纪念照故事,我翻遍相册都没有找到,问妻子才知道“****”中被抄了。其实,我很想写一写我和妻子的婚事,尽管我们的结合并没有什么浪漫,更没有什么传奇,但是它很实在地反映出那个年代对爱情的扭曲,让今天的青年听听,不是会更珍爱生活吗?

在人生的经历中,往事的记忆非常重要。对于人类发展史,它也许微不足道,却能真实地反映出时代;对于个人的历程史,它也许过于琐碎,却能给后人许多启示。因此,自觉自愿建立的“私人档案”,是任何政治家、历史家的研究都没有办法代替的个人感受。我丢失的那些照片,从我个人生活来说,丢失的就不止是影相,应该说是丢失了往事——一段悲喜交加的难忘岁月。假如那些照片仍在身边,从简单的画面上,说不定会勾起许多回忆,今天用文字记录下来的,就是我的一段真实生活。无论是欢乐、是痛苦,都会让我在重温中欣慰。

人是不能没有往事的。往事这段情感的水流,轻轻地淌过记忆河床,它细柔的片片涟漪,使你有种忧怨的温馨。在孤独的时日,在无望的境遇,只要回忆往事,我就觉得美好。

我的前半生,活得很苦很累,有时感到惆怅。只要一想到童年的欢乐,少年的平顺,就仿佛置身清新花圃,精神立刻就会爽朗。这时哪怕正在遭难,都不会感到生活阴暗,心中依然充满阳光。我一直坚定地觉得,假如在我的生活里,根本就不曾有过真诚,后来在现实中遇到的虚假,就会轻易地让我相信,生活就是由虚假来统治的。这正是往事给我的影响。

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阅历的增加,对于往事的回忆似乎也就越来越多。有人说,老年人喜欢回忆,这话有一定道理,但是并不完全对。比较正确的说法,我认为应该是,老年人愿意在回忆中寻找美好的往事。因为,现实中有些事情,社会上有些人物,说实在的,真没有办法让人接受,可是又不想同流合污,只好用美好的往事宽解自己心头的疑惑。不然,就难以感受愉快,生活着过于扫兴,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何苦呢?就是为了这点愉快,我愿意永远在回忆中,寻找悠悠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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